紅紗下究竟會是一張什麼樣的容顏?羅飛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一下,做好準備迎來那個會決定結局走向的答案。

他端起麵前的茶水,輕輕地啜了一口。一股清冽的香氣在唇齒間蔓延開,像這菊花小院一樣,給人帶來爽快無比的感覺。

丁科看起來更不著急,他仍在耐心地打理著園子裏的菊花。澆完水之後,他又開始撥弄那些花枝。

曾日華一直在認真地看著丁科,當後者在觀賞一株紫色重瓣菊的時候,他忽然張嘴來了一句:“這株花應該剪一剪了。”

“哦?”丁科略略回過頭來,“你也懂花?”

“我父親喜歡養花,所以我稍微知道一些。”曾日華“嘿嘿”地笑著說道。

丁科用手輕托起那株碩大的花冠:“嗯,那你說說看吧,這花為什麼要剪?該怎麼剪?”

曾日華伸手在頭皮頂上撓了撓,扭捏起來:“我也就是隨口一說,這養花的門道多著呢,我怎麼敢在您麵前班門弄斧?”

羅飛看看慕劍雲,兩人相視一笑。想不到像曾日華這樣大大咧咧的人,在丁科麵前竟也有了幾分拘謹。慕劍雲便笑著鼓舞曾日華道:“讓你說你就說好了。就算說得不對,也正好讓丁老幫你指正指正。”

“好吧,那我就胡亂說了啊。”曾日華站起身走到花園邊,對那株菊花又仔細觀察了片刻,然後他似乎又增添了幾分信心,直起腰說道,“你們看這株菊花,它明顯長歪了嘛,枝條已經侵略到其他花株的地盤上。這樣的話,旁邊挨著它的菊花,還有它自己的生長都會受到影響。所以應該把它伸出來的枝條剪掉才行。”

羅飛等人雖然沒有走到花株邊,但基本上也能看清楚了。那株紫色的菊花雖然開得豔麗,但株幹的確是長歪了。所以它的花朵已經侵犯到了邊上的另外一株菊花,把後者的枝梢都壓彎了。

“剪掉的話太可惜了啊。”慕劍雲憐惜那花兒開得妖嬈,對曾日華的說法便有些遲疑,“再說就算剪掉,以後還是會長出來吧?到時候怎麼辦,還得再剪嗎?”

“這花開得是好,但是影響到旁邊的植株就沒辦法了啊。”曾日華衝慕劍雲無奈地攤了攤手,“不剪的話,以後這兩株花都長不好。而且我看這株花根莖出土的時候就是歪的,這樣的話,以後再長確實還得有問題。要徹底解決就隻能把它連根挖掉了。”

說完這番話之後,曾日華便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身旁的丁科,不知道自己的觀點能否得到後者的認可。

丁科卻不置可否,他轉過頭看看坐在院子裏的羅飛等人,問道:“你們覺得呢?”

慕劍雲聳聳肩膀,沒有再說什麼——看來她認為曾日華的話是有道理的。

羅飛和尹劍也各自點頭,他們雖然沒有種過花,但是看到那兩株菊花糾纏幹擾的樣子,也覺得確實需要處理一下了。

見沒人說話,丁科便把目光又看向自己的徒弟,直接點名道:“黃傑遠,你來說說看吧。”

“我昨天就覺得這朵花有點別扭——”黃傑遠看來也沒有什麼異議,“完全長歪了,還影響別的花,不如就刨掉吧。”

丁科輕輕地“嗯”了一聲,他俯下身,伸手在那朵紫色的菊花上輕輕地撫摩著,目光專注,不知在想些什麼。

“每一株花都是丁老的心血啊。”羅飛揣摩著丁科的心思,“雖說是長歪了,但要刨掉還是會痛心的。”

丁科無聲而歎,似乎對羅飛所言頗有觸動。然後他直起身看著那兩株糾纏在一起的菊花,又獨自沉吟了片刻後,忽然問道:“為什麼你們沒有人提議把另外一株菊花處理掉呢?”

“另外一株菊花長得很正常啊,”曾日華立刻晃著腦袋反問道,“幹嗎要處理它?長歪了的那株才是整個園子裏的‘害群之馬’。”

丁科抬眼看著不遠處的羅飛等人:“你們也都是這麼想的吧?”

眾人紛紛點頭,對曾日華的觀點都沒有什麼異議。

“諸事都有因果。這兩株菊花糾纏在一起,原因就是紫色的那株長歪了。而且那株菊花雖然開得旺盛,但它傾斜的枝幹卻與其他的菊花很不協調,影響到了整個花園的美感。所以如果要進行修剪的話,肯定應該對這株長歪了的菊花動手啊。”羅飛先是按自己的想法闡述了一番,然後又留了些餘地問道,“不過丁老既然拋出這個問題,想必是另有些見解的。”

“諸事都有因果……說得不錯。因為這株菊花長歪了,不僅幹擾到另外一株菊花,也與花園整體的氛圍格格不入,所以就該把它處理掉——這個道理說起來,如同天經地義一般。”說到這裏,丁科停頓了片刻,話鋒忽又一轉,“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株菊花為什麼會長歪呢?”

眾人都是一愣,對這樣的問題似乎毫無準備。曾日華也撓起了腦袋:“為什麼長歪?這個我可真的不知道……問問我家老爺子或許可以。”

丁科笑了笑:“不用那麼麻煩——這裏麵的原因我是知道的。花株出土之後如果向著某個傾斜的方向生長,不外乎有兩種情況:第一,是由於周圍其他菊花遮住了陽光,隻在這個方向上留下了一絲縫隙,所以這朵菊花出於追逐陽光的本能,就隻能長成這副傾斜的樣子;第二種可能則是這朵菊花的根莖在泥土中受到了其他菊花根莖的擠壓,以至於它的枝幹在出土之前就已經傾斜了,這樣它長大之後,便會在地麵上侵占到其他菊花的生長空間。”

“原來是這麼回事。”曾日華恍然大悟般地點著頭。他先是變換角度觀察了會兒陽光照射的現狀,然後又把腦袋埋在菊花根莖部位仔細研究著,恨不能立刻便把泥土也挖開,一窺究竟。

羅飛聽完丁科的這番講述之後則微微垂下了頭,他端起麵前的茶杯,送到唇邊時卻又停了下來,雙目緊盯著杯子裏碧綠的茶水,思緒像是凝住了一般。不過他並沒有太長的思考時間,因為丁科的下一個問題很快又拋了出來:“羅隊長,現在對於園子裏的這些菊花,又該怎樣去解‘因果’這兩個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