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戰後的黎明,晨光一點點照亮這個黃沙飛舞的戈壁。
杜羿承盔甲上都是血,他幾乎力盡,身上還壓著俱敵人冷去屍首,卻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更不要說用力去推開。
這場攻城戰從昨天下午一直到現在,他的刀刃都砍卷了,也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甚至都以為自己下刻也要倒下,跟這戈壁一樣化作塵土。
自打上回政變失敗,沈君笑為他求了情,他就來到了西北,他麵對的就是這種生活。
征戰,攻城,殺敵。
身體不停的受傷,愈合,再受傷。
別人都覺得他勇猛不懼生死,但其實他是怕的。
因為他怕死得太早,死得太快,沒能成為那個人心目中的英雄。
她說,他是心目中的英雄,保家衛國,是百姓愛戴,世人敬重的大將軍。
如若說這是她的期盼,倒不如說是他如今追逐的唯一往前行的信念。
他隻想在她心裏留下不磨滅的印象。
杜羿承閉眼承躺了許久,聽到攻進城去的戰士們回來,他們已經成功占領敵方要城,現在是來援救他們這些受傷的戰士。
他終於想著伸手去推開身上的屍體,隻是才微微一動,肩胛上可見骨的刀傷就讓他冷汗淋淋。
他咬著牙,輕喝一聲,終於使盡全力翻開身上的屍體。
他摸到佩刀,握到手裏,慢慢支撐著自己,搖搖晃晃站起來。
有士兵看到了他,其實他最好辨認。
這軍中除了他,又有誰是弄得自己跟苦行僧一樣,剃個光頭!
杜羿承聽到有人高喊:“找到副將了!快!來人!”
也就隻是聽到那麼一句,他就踉蹌倒地,然後陷入黑暗。
杜羿承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夢裏他又回到了少年時光。
他在沈家的學堂裏,琇瑩就坐在他身邊,紮著兩個可愛的包包頭。
他調皮地去拽她的發帶,得來一個敢怒不敢言的眼神,還帶著小委屈。
他瞪她一眼,但是心裏卻在說,自己要待她好一些啊,不然她就不理自己了。
然而他隻能回憶著那個時光,他改變不了過去。
杜羿承心裏酸澀,夢裏那個少年在被瞪了一眼後,表情同樣若有所失,就那麼怔怔看她側臉。
突然,身體用來一陣痛意,讓他從那個夢境裏脫離。
他知道自己醒來了,隻是眼皮很重,讓他睜不開眼來。
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一個女子的聲音,她在說:“——這就是杜羿承?哎呀,真是不要命了啊,門主是讓他報國贖罪,又沒讓他自殘贖罪。這舊傷未好,又添新傷,真的想英年早逝啊。”
“你不能這麼說我們副將,若是能休養,我們副將也不會這樣以身犯險!”
反駁的聲音也緊跟著響起。
他分辨著,肩膀又是一疼,是有人在給他處理傷口。
剛才感覺到的疼痛應該就是這樣來。
難道是說話那名女子在幫他包紮嗎?
他閉著眼,安靜的再聽,卻是沒有聽到聲音。
而他沒有看見的是,在這一方帳營內,一個發如鴉的姑娘正給從戰場上抬回來的杜羿承縫合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