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敏心知道他已不再生氣,隻是麵子上過不去。遂幫他將半敞開的衣襟合上,整理好袍子,笑道:“性子這麼倔,當初你來投奔我時答應過我什麼,都忘了?”
姬翎的臉依舊撇向一旁,隻是斜著鳳眸看她,黑亮的瞳仁在那一瞬變得十分幽深。沉默片刻,他詭譎一笑,反問道:“當初我投奔你時,你答應過我什麼,都忘了?”
君敏心的手一頓,緩緩鬆開了他的衣襟。梨花飄落,迷離了她的眼。
姬翎自顧自道:“那時你說,隻要我誓死效忠於你,你有的,都願意給我。”
君敏心呼吸一窒,忽然明白了什麼。那一刻的慌亂幾乎讓她脫口而出,她想說‘姬翎你走吧,唯有我的心,我給不起’……
然而,她終是費力地將到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隻平靜道:“我會帶你上戰場,到時候你立了功,我自然會賞你金銀美人。”
“你明知道,有些空虛是金銀填補不了的!”
“你也明知道,除了那些之外,你想要的我給不起。”
姬翎咬牙,低低道:“對不起。”
君敏心有些訝然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道歉。姬翎踟躕道:“……剛才那一瞬,我以為你會趕我走。”
君敏心神色微動。姬翎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神色黯然,他輕而執著地拉著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左胸,有些自嘲地一笑:
“這裏的心跳,是你給的,這裏的溫暖,是你給的。這裏的痛,也是你給的……”
那一刻的悲傷,連梨花都仿若歎息,一瓣瓣凋零,碎了一地。
恍惚著回到朝露殿,發了半天呆,木槿進來說:“公主,陳公子來了。”
君敏心收回雜亂的思緒,見陳寂進了門,忙問道:“沒受傷吧?”
陳寂搖了搖頭,溫柔笑道:“沒,他不是我對手。”
君敏心‘噢’了一聲,“你同他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我替你揍了他一頓。”
君敏心撲哧一聲笑了,給他遞過去一杯茶水,“沒事你打他做什麼?”
陳寂接過一口飲盡,莞爾道:“敏兒不是不喜歡他麼?不過,落長安倒是同我說了許多事……”
端茶杯的手一頓,君敏心吹了吹茶末,漫不經心地問:“哦?他同你說了什麼?”
“說了很多,連我都糊塗了。”陳寂道:“他說他以前對不起你,年輕時不懂事,害了你一輩子,現在想要贖罪,卻沒有機會了。他想跟你說聲對不起,要我好好照顧你,別像他一樣,連自己的女人也保護不了,活的像個笑話……”
君敏心端著茶杯的手猛然一抖,茶水傾瀉而出,浸濕了淺蔥色的春衫羅裙。她驚愕地瞪大眼,瞳仁驟縮。
“敏兒,你怎麼了?”陳寂身子向前傾了傾,麵帶憂色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無礙,無礙。”君敏心放下茶杯,兩手交握,努力讓自己的兩手不再顫唞,失神地喃喃道:“阿寂,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以前的零碎的片段連接起來,我好像明白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敏兒……”陳寂一向不善言辭,不知道從何開口安慰,隻好輕輕將君敏心擁在懷裏,安撫地吻吻她的發頂。
君敏心緊緊揪住陳寂的衣襟,“他回來了,和我一樣……這個世界瘋了,全亂了。”
陳寂久久沉默,緊緊地擁著她。對於生性內斂的他而言,在心愛的女人難過時,一個強有力的臂膀便是最好的安慰。陳寂隻是個普通的男人,他也會為心愛的女人擔憂,為她吃醋,甚至落淚……但大多時候都會選擇豁達地相信,而這種信任,源於他們心有靈犀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