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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些都和吃不吃牛肉有關。趙男的爹坐了木樁,趙男就肯定對政府懷有深仇大恨,毒死耕牛這種事情也就隻有趙男這樣的人才能做得出來。
這樣講符合邏輯。
趙地主坐了木樁這件事我們西榴城的人都知道。所有人都清清楚楚,所有人談論起來都津津有味,所有人對每個細節都能說得有聲有色。可有個問題我始終卻沒能想明白:木樁插進趙地主的肛門裏,肛門會不會流血淌糞?
我想我奶奶既然活了兩千多歲,她就該見識過各種各樣處決犯人的方式。
我奶奶說這樣處死的犯人很體麵。不流血也不拉屎,幹幹淨淨;因為血流不出來,渾身上下憋得烏黑,最後等到死了卸下來時就像一截烏黑的紫檀木,一具烏屍。我奶奶親眼見過這樣處死的犯人,因此我相信趙地主最後也會是具烏屍。隻是,釘到木樁上的人是不會馬上就死。
事情也就是這樣,趙地主後來還活了七天。
每一天民兵隊長都用一個大木頭榔頭很有耐心地照著趙地主的頭不多不少敲上十下,趙地主的身子就往木樁裏陷深進去不多不少兩寸。不多不少,兩寸。因為民兵隊長極其細心,他給木樁還刻上了尺寸。
開始趙地主還呻吟,吵得全村的人晚上誰也睡不好覺,趙地主的呻吟聲簡直要把全村人的神經給鋸斷了。當然,趙地主的家眷更加痛苦。他爹他老子就在院當中一天天變烏變紫,人不人鬼不鬼地戳在一根木樁上,那調門兒更是人不能聽下去的。趙男很想衝出去一刀去結果了他爹。但是,民兵把他一家關在柴房裏,日夜輪流派人看守著。
第七天,趙地主死了。
民兵隊長撤了他爹靈位,趙地主才被他家人從木樁上卸了下來。趙地主家的人從此晚上不敢到院子裏去,那個木樁像是釘在了全家人的心裏,尤其是有月亮的夜晚,釘木樁的地方總像是有個粗矮的人影,長尾巴似的屁股上帶一木樁,帶著木樁在院子裏蹦蹦跳跳。那是木樁鬼。那木樁鬼一邊跳一邊還口裏一直叫嚷著: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趕快把我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