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去了劉大的驛站修養，據說斷了一條腿，昏迷了數日，勉強撿回一條命。
布廠也被弄得亂七八糟，死了很多弟兄，我們所剩的人力太少了。更何況原本無域引以為傲的突擊，由於仇邢的報複性封鎖，再加上五爺先前昏迷無人領導，如今根本無從下手找到近來的動亂分子究竟是哪個派別。
來到這裏，布廠的弟兄們一個個用期盼的眼光看著我，因為霸五爺正在休養，所以我在這裏就是老大。
但是我沒想到，還會碰到另外兩張麵孔。
第一張讓我驚了一下，是張曉初，張大官人的掌上明珠，一雙淚眼水汪汪的，坐在大堂內，其他弟兄在周圍收拾殘局，倒也毫不介意她的存在，看來是等了不少時日了。
這女孩倒也鍥而不舍，本來以為她也不過是一時迷了心神，不想她如此執著。丁朔在耳邊偷偷告訴我，這幾天是因為有她在這裏，官府的人才摻了一手。
通常的黑界之爭，官府都會坐收漁翁之利，若不是鬧得過分，官府是很願意看到幾個幫派被輪滅再與最後贏家勾搭，組成黑白和諧世界。
張曉初的到來，對我是個麻煩，但對無域是個轉機。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好像瘦削了不少，雖然我以前也沒怎麼注意她的容貌，但今日一看卻也可愛，小家碧玉，嬌小的身材，發髻雖然挽得齊整，也掩飾不住臉上的疲憊與近日的愁緒。
“你、還好麼……？”她不太敢看我，低著頭捏著手裏的手帕，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帶著笑腔嗯了一下，本想禮貌地請她先回去，誰知道措手不及就被她抱住了腰。
“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一直不回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頓時滿堂的緊張氣氛緩解了，我不幸成了真人秀主角。性別不明……
張曉初的腦袋擱在我肩膀上，眼淚嘩嘩地流，我有些呆愣，但是下一秒我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震驚得不行。
“我也等了你幾天了。”後廳慢慢走出來一個人，他的身材修長，著一襲嫩綠的長袍，腰際繡著雲霧，卻不見了那條騰雲駕霧的龍體。
他的青發被束起一束，其餘有的落在了肩上，順著走動的頻率擺動，遮眉的劉海下一雙清俊的秀眸，在即將融雪的冬日散發著春的隱光，有深淺不一的綠，在他的瞳中波蕩泛著水色。
他的健康狀態從皮膚和神采就能明顯地看出來，我身上沒有了玉如意的庇護，他也不會因為我的痛感而難受，現在的風清揚，可以稱作天下無敵。
“非？”我當然是滿滿的疑惑，他是赦的當紅殺手，現在出現在無域，冠冕堂皇光明正大，這太詭異了，算來他被抓去離棼的日子也有幾個月了，不知期間發生了什麼事，隻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又讓我精神緊張了起來。
“我現在不叫非，我叫風清揚。”
他嘴邊有淺淺的笑意，我能想象裏頭白森森的虎牙，笑起來會露出尖尖的小刺頭。可我瞬間有種驚慌，害怕被拆穿，開始顧慮他的意圖。
“你……恢複記憶了？”也許我內心的悸動被張曉初發覺了，她也好奇地抬起頭來，抹掉眼淚，一臉迷茫地看著風清揚。
幸而他淡淡地搖了搖頭，道：“不，我隻是被告知身世。但我跟她說我尚有未完成的事，所以離開了離棼。而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裏，你不需要過問。”
他的語氣堅決而正經，不容我反對。
於是在這種詭異的狀態下，除了張曉初被我硬趕回去，其餘所有人都安置在布廠了。
接下來我當然得第一時間去探視霸五爺。
在那間狹小而隱蔽的房間裏，他對我有明顯的防範，雖然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這樣做。但我會做的比他更不露痕跡，或者幹脆殺了那個懷疑的人，盡管他或許對自己還有利用價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防我、怕我、質疑我，卻又奈我不何。
霸五爺是沒有退路了，他知道依照現狀，如果沒有我的存在，被其餘的組織吞掉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不過，往往人會把絕境當作失敗，最後把自己逼上絕路，而我，習慣把絕境當作更徹底的轉機。
在這個時候想要滅掉無域的，那簡直是多如繁星。在黑界，無時無刻都會有人要滅掉你，更何況是現在這種被內部成員陷害的內戰局麵，外圍一頭頭餓狼正在等著搶奪無域這塊肥肉。
所以不管現在霸五爺曾經栽培我、收留我，對我有多大的恩賜，但在我眼裏，人命脆弱得就是從前手裏玩弄的一顆彈殼，掐著的悸動的暖喉，深深淺淺的呼吸，脈搏和心跳，都可以在一瞬間被終結。
既然別人都沒把你的命當命，就沒必要假慈悲。
“哼，我真是看走了眼，把你這種危險人物放在自己身邊。”霸五爺的聲音比從前更難聽，那曾經受過傷的喉嚨發出來的如同噪音。
他當老狐狸這麼多年，卻還是犯了輕敵的錯誤，我知道他曾經數次懷疑我的性別，隻是不敢確認，心裏卻早已把我當成女人。所以現在才會說出這種很容易把自己置於死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