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頭紅鞋、胭脂眉黛、紅綠彩錦綰的同心結……「這些,是我讓人準備的,還缺件絳紅
印花絹裙,我請絲坊的繡娘替裙上縫些鑲邊道數,看來喜氣些。瞧瞧還有什麼不齊,我
再添給你。」
梅姍姍站得遠遠的,用著像在看待怪物的眼神瞅住木箱裡一層層擱置整齊的鮮紅衣
物。
「還、還有半年……你準備這些,太早了點。」好不容易,她學著他作出淡淡的神
情,強壓下心裡翻騰的思緒,使她的聲音聽來平穩。
「不早了,這鳳冠霞帔也足足繡了一年,總不好到上花轎的前一刻才手忙腳亂地準
備嫁衣。」梅舒遲拿起黼滿七彩鳳凰的霞帔,一針一線都繡得紮實,也因太過紮實而沉
重,他將霞帔披在她身上,「你成親正逢端月,那個月份天氣還是很冷,到時別忘了多
穿件襯襖,不過也因為是端月,大哥養的牡丹還沒吐蕊,否則就能讓你簪朵牡丹代替這
些沉重首飾。」
她像個僵直的木頭娃娃,任他將霞帔掛在她纖肩上。略略替她整好衣物,他小退一
步,將她看仔細。
「我看這霞帔不用修改了,穿在你身上很適合,到時再上些水粉胭脂,定是……美
麗的新嫁娘,隻可惜了你頰上這道紅疤,成親那天我讓喜娘替你看看能不能撲粉遮掩。
」
長指滑過她的疤痕,像是以為隻要用些力道就能擦去泛著脂紅色的瑕痕。
她雙眸眨也不眨地凝望他,專注得連梅舒遲想視若無睹都不可能。
「我倒希望這道疤痕從這邊——劃到這邊。」
她伸出指腹,從疤痕的起點開始,橫過整張臉蛋,穿過鼻翼,最後消失在左側頸脈
。「如果破相得這麼徹底,怕是沒人敢娶我。」
這樣,她就毋需被迫屬於另一個男人。
「別胡說。」
他輕斥,口氣中的無奈比責備還要多些。
「我隻是實話實說。」
「別板著臉,你該高興些。」
高興?她為什麼要高興?
她單薄的力量不足以拒絕四麵八方襲來的親情壓迫,被孤零零地推到這步田地,她
找不到任何高興的理由!
而他,也是那隻推了她一把的手。
「主子的命令,姍姍自當遵命。」扯出一個假笑給他,並旦一邊脫下霞帔,雙手像
正握著什麼高熱的東西似的,火速將霞被塞回他手上,然後很小孩子氣地轉頭不再看他
。
梅舒遲望著她好半晌,小心翼翼折妥霞被,放回木箱裡,喀的一聲,落鎖。
「姍姍,還有件事同你說。」
「主子吩咐。」
他走到她的眼前,不想跟一個側對著他的腦袋說話,事實上梅舒遲是多此一舉,因
為他走近,她立刻又將臉別到另一邊,明擺著和他玩起追逐的賭氣遊戲。
「你從明天開始,就到我大哥那邊去吧,聽他差遣。」他放棄再追逐她的視線。
他的話,遠比他費神想得到她注意所做的努力更有效,一句話才說完,梅姍姍瞠著
眸,無法置信地轉向他。
「你……你說什麼?」
「我這邊,不需要你了,大哥那邊欠人手,你去幫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