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容易的動箸挾菜,卻讓她挫折滿滿,每回都像個耍脾氣的孩子,捺不住性子地丟箸,改以十指對抗惱人的菜肴。
整個桌前全散落著油膩膩的湯汁殘肴,連同她的雙手及一身乾淨的衣裳也無法倖免。
淨淨總是耐心溫柔地安撫她,一逼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教導、示範,也包容著她因不安時而哇哇大哭、時而擔心受怕的兩極反應。
由於千翡以往在水家莊裏所樹立的敵人遠多過於朋友,即使她變成今天的模樣,仍換不來那些對她積怨許久的水家莊人的同情及憐憫,所以她的生活起居全仰賴淨淨的幫忙。
隻可惜淨淨不會開口說話,無法教千翡重拾以往的牙尖嘴利,甚至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都屬困難。在淨淨的無聲請求之下,無法拒絕她的秦隨雁隻得每天百忙之中再撥出一小段時間來授課教導千翡開口說話。
舞月閣裏成了水家莊最寧靜之地,以前三天兩頭便會聽到的女人嬌斥聲及瓷器碗盤落地破碎的清脆聲已全成了過往,現在這裏隻住著一個啞兒及癡兒,偶爾數聲淺淺笑吟及斷斷續續的殘缺字眼成為其間唯一的點綴。
千翡學習事物學得很慢,總是要淨淨教上十回以上,她才能慢慢吸收,學了又忘,忘了又學,反覆著相似的過程,淨淨卻從沒有任何不耐煩,才不似秦隨雁那惡劣夫子,教到火冒三丈,摔書走人,留下一臉無辜又不明事情始末的單純癡娃。
每日早晨,淨淨都得到主屋去灑掃環境,完成她份內工作,要等到午膳過後才能抽空回來舞月閣陪她,而秦隨雁是大忙人,一整天見不著人影也屬正常,她在這段孤單獨處的時間裏便隻能望著湖麵發愣發傻。
拜秦隨雁所賜,她空白了好一陣子的腦袋瓜裏開始填入了好多新奇的字,她知道那個不會說話卻對她極好的小姑娘叫“淨淨”--這也是她頭一個學會的文字組合,那個老是滿嘴一長串火爆句子,分不清是罵她抑或罵老天爺的男人叫“秦隨雁”,用來挾菜的長長竹子叫“箸”,肚子好空好空叫做“餓”,嘴巴好幹好幹叫做“渴”,穿在她身上的叫“衣裳”……
可她叫什麼呢?
淨淨好些回都要告訴她,但書寫在白紙上那兩坨黑黑的怪字她識不得,淨淨比畫的手語她也不明了,她曾從秦隨雁口中聽到許多像在叫她的名字--那丫頭、姓千的、那女人,以及……小白癡,隻不過最後那三個宇隻有在他很生氣很生氣時才會喃喃嘀咕。
千翡偏著頭,手指指著任一處景物,溫習著秦隨雁曾教過她的說法。
“湖、花、草、樹、天、雲、水……”
高高低低的清亮軟嗓將每個單字拚湊成輕快的曲兒,吟著唱著。
“淨淨、餓了、吃飯、飽了、要睡覺、秦隨雁、凶巴巴、小白癡、學不好……”字彙越來越長,不再限於單音宇。
有些遲緩的步履踩著石階,裙擺拂過地上枯黃的落葉,沙沙作響。
“好漂亮花、好乾淨水、綠綠油樹、白白的雲……”有些驕傲地再添了些字數,顧不得句中的錯誤,“呼呼亂吹的風、呃……飛飛肥的鳥。”
她自個兒邊玩邊笑,一個人也能很快樂,很快樂。
簡簡單單束起的烏順黑髮因她的蹦蹦跳跳而顯得淩亂,讓此刻的她看起來像株索價不貲的人參--散發是一根根頑皮的人參須。
“淨淨,回來,快--淨淨,回來,快--”這句嚷著要淨淨快些回來舞月閣與她作伴的句子,秦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