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做什麼?”他故意曲解她的話。“我這容貌在你眼中算得上好看嗎?”
“你一直是好看的,從沒變過。”不老、不衰,時光永永遠遠停駐在麵若冠
玉的俊顏上,不留一絲風霜。這樣的他,出色的令人眷戀貪看。
暖被下的小手好想好想觸碰他,卻連這樣小小的希冀都無法做到。
“我還以為在你眼中,我這模樣遠不及雄螭獸討喜。”畢竟每種生物的審美
觀點大不相同,一隻狗就很難去分辨滿梢亂跳的雀兒美醜。
而她是螭,他是邪神,除去皮相不談,倒也頗令人玩味。
“說什麼渾話。”她嬌去了聲,似羞似嗔。
“還是你當人當太久,忘了怎麼去分辨螭獸的長相?”他仍笑著。
“我……”
原想出聲反駁,話到嘴邊才猛然想起,漫漫千年以來,她幾乎不曾見到任何
人煙,連同類的螭,也不曾。
眸間唯一的停駐,隻有伏臥冰湖的自己,及無時無刻與冰湖倒影反覆交錯的
幻影……
那個幻影,她總是撒嬌喚他:焚羲。
長睫微掀,銀眸定定望著他,映在她眼波間的,是真實的他。
她的眼中,隻有他,再容不下其他。
“就算,見著了螭獸中的翹楚俊傑又如何?你……你難道會放手,讓我與它
共效於飛之樂嗎?”她屏息地問,忐忑的心就伯他真點頭同意。
“你倒是真摸透了我的心思。真遺憾,我的螭兒,這一世,你無緣成為任何
一隻螭獸的妻。”他的口氣不見任何惋惜,倒是飽含數分幸災樂禍。
良久,螭兒才發覺自己竟緩緩鬆了口氣,不爭氣地咬咬唇,無語。
輕輕調整她的躺勢,將她一頭青絲攏聚到腦後,長指仍不停歇,流連到那張
在暗夜中仍蒼白的鵝蛋臉,指尖滑觸到她顎緣,挑了挑,兩人皆為這熟悉的親昵
而發笑。
記得嗎?你最喜歡我這麼碰你,像頭貪寵的貓似的。
你每次都……耍賴,用這小人招式治我。
誰教有隻傻螭老是仰著頸看我,巴不得我多多撫慰她的饑渴。
饑渴?!是在說我嗎?
誰答腔我就說誰羅。
一言,一語,彼此藉著對方的話語,尋找到曾在記憶中缺了角的片段。
拚拚,湊湊。
你記不記得,那時,泉裏突然跳起一條龍魚?
當然,還有隻傻螭被紮紮實實嚇了一跳,栽到泉裏,差點滅頂。
還有林子裏,那隻……老是一抖一抖的膽小虎兒……
我隻記得在我懷裏那隻抖得更厲害的傻螭。
對了,那一回……
然後呢?打了雷……
還有、還有,你記不記得……
我倒記得另一件事--
掏出的記憶,如潮水席捲,原本分別烙印在彼此心湖的記憶,漸漸補全,再
無缺憾。
那是兩人共有的回憶,曾零零落落、曾殘缺十全、曾遺忘風中。他記得一些,
她也記得絲毫。
屬於她的,烙在他腦海。
屬於他的,刻在她心上。
談著,說著,笑著,鬧著,往事歷歷在目,好似千年的分離僅隻眨眼瞬間,
無損於記憶的填補。
兩人聊到彼此倦了、累了,便合眼休憩。醒了,便又再挖掘彼此記憶中所存
在的自己。
直至,天明。
L L L
翌日,葉梢上的凝露已被朝陽蒸散,小小的廂房透得滿室和暖明亮,直至晌
午,螭兒幽幽轉醒。
眸兒呆望著一旁空蕩的床鋪。
門扉傳來兩聲輕敲。
“請進。”
螭兒以為是化蛇端來熱水,才淺笑回眸,卻望見走進房內的人竟是黑龍,更
奇異的是,黑龍手上還真捧著一盆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