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它卻感覺到透著劍身所傳遞的恨意,排山倒海而來。
“原來,你是這麼恨我……”它的聲音不像豁然明瞭,而是早早便料測到他
的心思。
“我無法不!”他將力道全部傾注在劍身上,導致僅能氣虛地說著,“你毀
了我的所有……我早在好幾十年前就想這麼做!”
樸鈍的劍身,無法致命,卻仍帶來痛楚,而它已分辨不清這痛楚是來自於自
身的皮肉,抑或古劍的悲鳴。
劍身仿佛承受著他巨大的怨念而進發紫氣,而他的狂亂,更像是被劍身所支
配。
它的黑色虎眸落在那柄曾由他口中細細敘述著蝕心之名的電紫劍,那柄傳說
中能蝕心蝕魂的妖劍……
難道是因電紫劍的妖力,才使他變得如此狂亂、如此絕情?
“你一直有很多機會可以殺我,又何必等到今日?”它輕歎。
等到它已經全然信任了他,等到它已將他視為親人,視為它的再生父母時,
才又毀了它的信任?
他似乎被它的問句問倒,唇辦蠕了蠕又緊緊抿上,無語。
握劍的手,幾乎有一瞬間要鬆開,最後仍是更加緊握,“阿虓,你不要怨我,
是你將我逼上這一步……”
“這數十年來,你待我好,教我讀書識字,也教會我人情世故。”但它沒料
到,他最後教會它的,竟是信任的崩場。
“我教了你許多,但你真學會了嗎?阿虓,你是隻虎,無論你披著人皮十年、
二十年,本質上仍改變不了這事實,虎與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劍身穿刺皮肉,溢出與人一般的紅豔血水,沿著劍身滑向顫唞的手掌。
“你始終不能明瞭我為什麼如此恨你吧?”他輕嘲地問。
“我的確不懂。”它坦言。
它知道他因為失了雙腿而不良於行,也因為失了雙腿而無法守住與某個女人
的承諾,但它不明白,這般的情緒值得用盡人類一生之壽來懊惱懷念嗎?它不懂,
真的不懂。
“你不僅隻是因為我吃了你的雙腿而懷恨吧。”它的口吻是肯定的。
“阿虓,你很聰明,隻可惜你的聰明仍無法讓你變成人,因為你不識情愁。”
“你並沒有教我何謂情愁。”
“這如何說得透徹?如何能呢?”他的眼中滿是悲愴。
“總有一日,我會懂的。”它淡淡道。
“等你懂了,我的遺憾卻再無法填補……”他緊緊閉上雙眸,“那心如刀劫
的痛……牲畜的你,又如何能懂?”
它無言,僅能靜靜凝覷染著它溫熱血紅的劍身輕輕顫唞,以及它所媒介而來
的悲傷。
“霍虓,我恨你。”
蒼老的嗓音,以毫無情緒起伏的口吻,如此說道。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那一夜,風聲、雨聲、血濺聲中夾雜著一句句不曾止歇的怨意。
他恨它,恨它為了一時口腹之欲,狠心地為他帶來漫無止盡的折磨。
他也恨它,恨它何不在當初相遇時便痛下殺手,卻讓他苟延殘喘地存活人世,
飲啜苦不堪言的世間恨水。
他更恨它……
恨它竟然將他視為爹親,給予最全心的信任,讓他在舉劍的同時--
遲疑。
三字恨意宣洩整夜未斷,仿佛在提醒著屋內一人一虎。
他在恨它。
他想恨它。
他,該恨它。
第八章
雨絲打落枝椏上象徵初春的桃花,綠地上儘是一片紅泥。
深更,雨勢漸緩,朦朧月兒也在層層墨雲中探出了頭。
霍虓睡得很沉,好似意識抽離了現在的身軀,飄蕩到某一段今他記憶深烙的
過往。
淡然的臉龐上矛盾地鑲嵌了一雙擰蹙的劍眉,近似沒有情緒的麵容因這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