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個算盤落空了。不過林夫人也挺高興,她想自己選兒媳婦兒,不想一輩子看著那個女人的女兒犯堵。可是,皇帝居然要把公主嫁到他們家以示恩寵。她能讓公主兒媳立規矩伺候她麼?她得給公主行禮,而且大兒子還會住到公主府去,就跟做上門女婿差不多了。明說是恩仇可實際上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所以,二兒子她一定得捏在手裏了。
這也是沈寄知道林小一要尚主之後萬分慶幸沒有把小芝麻許給林小二的原因。兩個兒子,一個已經拿捏不住了。另一個自然要下功夫。如果兒媳婦是小芝麻,那林夫人會更有鬥誌。這是人性,並不是說林夫人是壞人。換了任何一個女人處在哪個位置都會這樣行事的。
所以,小芝麻下嫁徐家是最好的選擇。難得兩個小兒女也在慢慢往有情的路子上走。她會聽小饅頭偷聽來的那些話,不也是因為擔心女兒女婿麼。
三皇子成親,沈寄這個孕婦可以不到,但徐茂夫妻是不能不到的。跟去的府裏匆匆趕回通知徐茂,說陳氏在三皇子府突發疾病,而徐茂喝醉了。他雖然有所懷疑,但有人報訊說母親病了總不能置若罔聞。馬兒牽出來,他便多長了個心眼,細細的檢查了一下,沒有發現什麼毛病。再仔細去看報信的下人,發現對方雖然極力掩飾,卻還是流露一絲不安。這是家中的世仆啊,難道也會被人收買?不,除了收買這世上還有脅迫。
“少爺快去吧,晚了夫人怕是不好。”
“另給我牽匹馬來,就那匹青驄馬。”青驄馬是一匹母馬,是徐贇剛買的,一同買下的還有它的兒子。是打算送小芝麻的。她說過想學騎馬。到時候由母馬帶著,小馬會很溫順的。雖然魏家肯定弄得到,但他送的是他的心意。所以,徐贇一直都好生養著,不曾騎過。今日突然要騎,配上馬鞍便是。既然是要送小芝麻,當然是溫順的馬兒,不用擔心給他搗鬼。
拿下人兜不住了,少爺一到皇子府,事情就真相大白了,還不如此時老實交代。原來,陳氏根本就沒事,是三皇子的人抓了此人的小兒子脅迫他回府誆騙徐贇。而徐贇慣騎的馬,馬鞍裏被人插進了一根針,他騎上去以後慢慢的針就會紮進馬背上,正好是到了鬧市,到時候馬兒失控,徐贇雖騎藝精湛卻也難以避免馬踏百姓的後果。身為京兆尹的兒子,回頭再有人喋喋不休的把事情把徐茂頭上扯,徐茂的位置都要丟。如此一來,三皇子自然就把仇視徐茂的人拉攏到了身邊。
徐贇一聽,好毒的計策,真正殺人於無形,回頭再讓這位要領他去的仆人將針取出,他們徐家就要被毀掉。
“看來你果然不是蠢人!”牆上傳來聲音。徐贇抬頭一看,是林元帥家的二公子抱膝坐在上頭。原來一切都落入了他眼底,或者說林府的人眼底。他有些不明白嶽父為什麼要說動林元帥派人保護他。此時來的人裏有林小二,他倒是想明白了一點兒。嶽父這是希望他和林小二能夠搭上交情?畢竟,林家可是皇後的娘家。日後太子登基,林家人的前程是可以想見的。如果為了小芝麻的事讓林家生出嫌隙來怕是不妥。
林小二今年十三,比徐贇小兩歲。要說他對小芝麻有多深的感情肯定說不上,不忿於被沈寄魏楹棄他而選徐贇更多些。如今看來,雖是早有防備,但徐贇的應對也算是相當不錯了。本來他是打算提醒他一聲的,這樣徐贇得承他的情不說,日後自然矮他一頭。
徐贇點頭道:“還是要承二公子的情。眼下還有一樁事要請二公子幫忙。”
林小二看一眼癱在地上的徐家仆人,“怎麼,你還打算替他救兒子?”
“他,我必定是要重罰的。因為他本來可以一早求助於我。但他的兒子,的確是因為我才卷進這件事的。還請二公子能告知一二。”林家既然一直在一邊盯著,自然是從頭看到了尾。
這件事在魏楹背後的推動下,自然成為了徐贇和林小二結交的契機。因為他知道既然動用了林家的力量,他一定會忍不住來稱量稱量徐贇的。後來徐贇和小芝麻成親,林小二是擋酒的。林小二嗣後娶名門貴女,也是徐贇出麵擋酒,兩家最後還成了兒女親家。當然,這些是後話了。
三皇子和蔣氏定親,三皇子德行略有虧損。可成婚之後,一床錦被什麼流言便被都遮住了。一次設計徐贇沒有成,第二次就不能貿然行事了。而且他現在盯上了開海禁一事,已經請旨讓三皇子妃先去封地他想出海看看。這一次的內幕他也是探聽到了的。有些事情讓臣子去做還不如讓兒子做更能讓人放心。至於新出爐的三皇子妃,光有個世家名門的空架子,娘家最大的用處不過是有個大長公主,可是年紀也已經不小了。
這件事三皇子是通過看守安王的人知道的。安王透露給他,自然是不懷好意。他要看著皇帝的兒子再陷入奪嫡之爭裏去。
果然,皇帝準許了三皇子屆時隨海船出去見見世麵。便將出海的真實意圖告知,讓他專心去辦這件事。
消息傳出來,沈寄問魏楹,“三皇子要去,這股咱們還入麼?小包子還往海外送麼?”
“入,為什麼不入?三皇子是想爭得帝心,他絕對會傾盡全力。不但是找真寧王還是海外通商。至於小包子,去得。三皇子不會對一個小兒下手,他該知道我定是下一個丞相。就算拉攏不了,他也不會得罪我。損人不利己的事三皇子是不會做的。畢竟,如果他真的能當上太子,我也會是他的治國能臣。我也好,徐茂也好,我們忠的首先是皇上。如果皇上換了太子,我們會繼續對新太子盡忠。這才是臣子的本分。他不但不會對小包子作什麼,還會保護他。如此多一份保障有什麼不好。”
四個月後,隨著魏家小四魏錦年小豆沙童鞋呱呱墜地,朝堂上爭吵了數月之久的開海禁的事終於在這一年封印前落下帷幕。
小包子和小饅頭看著搖搖車裏的小妹,對視一眼,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小妹個頭真的不大呢,看來不會往圓滾滾發展。
娃娃控小芝麻就跟高興了。她有四年的時間來擺弄這個小娃娃,正是最好玩的時候。小妹,快快長吧,大姐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小親王有一些羨慕,他羨慕魏家姐弟這樣一母同胞血脈相連的親情。他的兄姐,都大他老多。侄孫女侄孫倒是差不多大,哦,還有皇兄的幾個小皇子小公主,可是他們都被教得很是守禮,不太好玩兒。
沈寄看出來了便寬慰他,“你翻過年就十一了,再有個四年就能開府建衙,然後可以娶王妃。到時候你自己的兒女,你想教成什麼樣,隻要不太出給,想必皇上和大師不會管。”
小親王眼底一亮,有道理!
差不多整個正月,沈寄都在坐月子,小豆沙每日好吃好睡好長的。就算搖搖車邊兄姐小親王小姑姑等人圍滿了她也完全不受打擾。
“娘,你看小妹長得跟我好像呢。”小芝麻把小豆沙抱到沈寄麵前。
沈寄看她一樣,“是你們都像我還有你們爹好不好。”兩個女兒的確長得蠻像的,同父同母能不像麼。剛生下來的時候不明顯,這出了四十日一眼就看出來了。
沈寄捏捏自己的腰,都出現一環路二環路了,不減肥不行了。之前月子裏不敢減,而且也減不了,身邊人盯著呢。不過總算生下小豆沙她那旺盛的食欲終於消退了。之前一直說想生兒子,生兒子劃算,不用為女婿人選發愁。可生下來這麼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哪有不愛的。如今在他們家要抱小豆沙得排隊呢。
小芝麻不用說了,沈寄一知道自己生的是個女兒,就知道小芝麻會圍著妹妹打轉。小饅頭也不說了,他想當哥哥很久了。可是為什麼連一向最像魏楹的小包子都那麼喜歡抱著那團小小的繈褓,還每天依依哦哦的和小豆沙說話。每天除了練習遊泳和輕功還有讀書,旁的時間都耗在嬰兒房裏。
年前小包子就將十萬兩銀票帶回了京,沈寄又湊了湊,賣了幾棟宅子,又將京畿附近的鋪子的現銀拿了來,還在銀號借了五萬兩。他們家不至於資不抵債,她手頭也還留了兩三萬兩。給小芝麻幫嫁妝的銀兩也都預留了。因為現在國力正在走向強盛,所以沈寄對這次是抱很樂觀的想法的。實在是生意虧本了,也就算了,千金散盡還複來。隻要她兒子平平安安歸來就好。她就是這麼跟小包子說的,這趟出去賺錢是其次,讓他開眼界長見識才是真的。
“姐姐!”小包子站起來,指指鍾漏。沈寄一陣無語,他們居然還看著鍾漏。
小芝麻疑惑道:“這麼快?”
小豆沙在睡夢中被轉手,安安穩穩的。生這個小女兒倒是兩個兒子都學會抱小嬰兒了。小包子抱著小妹粉藍色的繈褓坐在床邊,一手托小屁屁,一手托著脖子,還有節奏的輕輕拍著她的背。兩兄妹的模樣讓沈寄想起了十多年前初為人父的魏楹抱著小芝麻的樣子。那會兒房裏沒人的時候,他時常愛抱。隻不過,小芝麻到揚州的時候就好幾個月大了,比小豆沙現在大多了。
這一轉眼,孩子蹦出來四個,小芝麻也十三了。
沈寄在地毯上開始做瑜伽,忽然想到小包子搞不好會走到印度那邊去,回來問她怎麼會瑜伽她要怎麼說?沈寄撓撓頭,好像現在想到已經晚了。
之前看她這番動作,小饅頭還想跟著做來的。她告訴他這是女子塑身的動作,他才作罷。小包子早看在眼底了。而且生小饅頭的時候他就看過一回,那個時候他還小,也就兩三歲的樣子,每天坐在旁邊看著,眼珠跟著她的動作轉。前幾日沈寄重又開始這套動作的時候,他凝神想了一會兒,還露出恍然的樣子。算了,到時候再說吧。就說她在揚州見到過身毒(印度)來的人好了。
魏楹對小豆沙也喜歡得很,府裏好幾年沒有小嬰兒了。雖然還是不怎麼抱,他一向不怎麼敢抱這麼一點點大的小嬰兒,說勁兒大不得小不得的,隻放在搖搖車裏逗。頭回看到小饅頭抱著的時候真把魏楹嚇了一跳,又不敢出聲,怕把小饅頭嚇到直接把小豆沙摔地上了。沈寄瞧著他冷汗都冒出來了。不由暗笑,這才是一葉障目呢。在旁邊拉他的袖子,示意他看看小饅頭是抱著小妹坐著的,他沒被批準抱著走動。旁邊一步也始終有兩個懂武的小丫頭一左一右看著。
小兒子稀罕妹妹,想抱抱,沈寄想來想去便這麼成全了。其實也有七歲了,隻是因為之前小饅頭一直是老幺,一直最受寵,所以導致他隻比小包子小兩三歲,大家卻感覺他小很多,對他尤為不放心。
魏楹的手指小心翼翼的碰碰小豆沙幼嫩的臉頰,如今已經進入二月間,不過這屋子裏燒了地龍,是很宜人的溫度。
“再有二十天我就要準備進貢院了。”
進了貢院吃住都在裏頭,是任何人都出不來的,哪怕魏楹這回做的是主考官。皇帝宣布他為主考官的時候,滿朝的目光都一下子就投射了過來。三十八歲的吏部尚書,如今又要做主考官。這分明是皇帝在給他鋪路啊。可是,要說魏楹不夠格,那也是不可能的。他是二十年前的探花郎,這麼多年手不釋卷,學問自是愈發精深了。為官的經曆也足夠,翰林院呆過,外放過,京兆尹也做過,還呆過不少衙門,考績都相當好。眾人也都是看好了他將要為相,可淩相才五十多,還可以再幹十年不止呢。何至於這麼急著拔高他呢,畢竟他做上吏部尚書也還不久呢。
沈寄算了算日子,小豆沙現在差不多五十天了,她練了十幾天瑜伽,身上尤其腰上,贅肉也去得七七八八了。再有二十天,也該恢複如初了。魏大人進貢院前如果想要,還能給他吃頓飽的。不過現在嘛,肯定不行,所以即便魏楹湊了過來親她的脖頸,還妄圖做更多,還是被她推開了,“徐大夫說了得兩月呢。”其實五十多天同倆月也不差什麼。隻是,體型還沒有恢複,沈寄不想讓他記得她現在的身體。
魏楹呻吟一聲,低頭對用水汪汪眼睛看著他們的小豆沙道:“閨女,爹娘為你受足了十個月的罪啊。”
“快回去睡了吧,你明日還要上床呢。”
魏楹抱著沈寄用力親了兩下,然後道:“還有件事忘了和你說。你不提什麼徐大夫我還真給忘了。”
“什麼事?”跟徐方有關,能是什麼事兒?
“徐方想娶芙葉,他已經拜托淩相夫人說合了。還說,請你也替他說說好話。”
沈寄聽到第一句已經一下子坐直了,徐方是淩相在民間的徒弟,繼承他的醫術,和芙葉的確也算是諳熟。前兩年他的結發妻子病逝了,兒女也各自成家。倒真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他是知道你和淩夫人想替芙葉擇婿才動的心思。你也知道,他從拜在淩相門下就為了小郡主四方奔走,因此一直對芙葉都還很是關注。芙葉的遭遇的確也令人同情。”
“光是關注和同情是不夠的。”
“當然不隻,誰會為了關注和同情去求娶一個女子。”
沈寄笑著點頭,“嗯,很不錯的一樁姻緣。”
魏楹起身出去,沈寄滑下去和小豆沙躺著。雖然說兄姐都很喜歡抱,爹爹也回來就看著不願挪眼,但小豆沙最熟悉的自然還是母親,當即便笑了。沈寄把她抱到懷裏哄著,等到睡著了才放到床邊的搖搖車裏。
翌日天氣不錯,沈寄抱小豆沙出門曬冬日暖陽,看枝頭新綠。忽然看到遠方一高一矮的身影一起走過來,是小親王和嫻姐兒。沈寄挑眉,看他們有說有笑的,什麼時候這麼熟悉了?
嫻姐兒是來看小侄女的,她去跟母親說,母親就派人送她過來了。而這個時候剛散了早上的課,小芝麻在處理中饋,小包子在練輕功,小饅頭在做功課兼練字。小親王也是過來看小豆沙的,兩人便遇上了。
院子裏還有幾樹梅花沒有謝,沈寄抱著小豆沙坐在樹下和小親王有一搭沒一搭,看丫鬟給嫻姐兒推秋千,嫻姐兒的小聲不時傳過來,小豆沙便也跟著笑,“呀呀……”
嫻姐兒玩熱了,脫下紅色的披風遞給丫鬟,然後蹬蹬蹬的跑過來,沈寄道:“把汗水擦一擦,披風一會兒就得披上。”
“哦。”嫻姐兒答應著坐下來,掏出手絹擦汗。小親王把點心匣子推到她麵前,她道聲謝就開始吃起來。嫻姐兒吃了一塊點心,又喝了杏仁煮過的羊奶,湊到小親王跟前去看小豆沙。方才小親王把小豆沙要過去抱著了。小豆沙很習慣被這麼轉手,而且小親王身上的氣息她也是非常熟悉的。
看她被扮鬼臉的小親王和嫻姐兒逗得不住的笑,沈寄也不得不感歎一聲小豆沙來得真是時候,簡直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和兄姐年紀拉得開,沒人爭寵反而都寵著她。還有小親王嫻姐兒丹朱也都寵著她。
沈寄拿起披風給嫻姐兒披上,她仰起頭方便沈寄給她係帶子,“大嫂,娘要給哥哥相嫂子了。”
按魏楹說的,小權兒和阿隆是要隨海船出海去的,“告訴她別急,你哥恐怕很快就要有差事了。”
“哦。”
小豆沙玩了一會兒張開小嘴打了給秀氣的嗬欠,沈寄便接了過來,“我帶她回去睡會兒,你們自己玩兒去吧。”
“好。”
小親王虛歲十歲,嫻姐兒虛歲九歲,在沈寄眼底是小學三四年級的學生。不過在古人眼底卻是不小了。所以她也讓人注意著,省得傳出什麼不好的話來。
過了兩天,芙葉來了。她來和沈寄說徐方的事,淩夫人已經和她講了,她說要考慮一下。沈寄笑了,看來徐方是早知道芙葉會來找她商量,所以才提前和魏楹打了招呼。
芙葉看沈寄一個勁兒的笑,拿肩膀去撞她,“你別光會笑啊!”
“我覺得挺好啊,知根知底的。”
芙葉看看沈寄,“你真覺得好?”
沈寄很鄭重的點頭,“你再問問阿隆和丹朱的意見,要是他們讚同,你就可以去同太後講了。”
“可是……”
沈寄知道芙葉的心思,笑道:“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不要錯過了。徐方真的很不錯,隻要你不嫌棄他是個布衣。”
“我怎麼會嫌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阿隆我看他暫時沒有續弦的心思。西陵公主是他心頭一直會流血的傷口。這件事你緩個幾年吧,左右他很快要出海去了。”
“他也要出海?”
“多半。他和小權兒一直都跟寧王過不去的,對他也還算熟悉。至於丹朱,那孩子逐漸成熟起來了。今年虛歲十四,也是時候考慮了。你們一家子商量好了麼?”
芙葉道:“阿隆說文人大多清高,恐怕會因為他們那個父親的關係輕視丹朱。倒是武將,有父王的餘蔭,有阿隆在軍中拚殺,不會一直拿那件事說事兒。他說他們營中有個副將不錯,為人大方,前程也看好,長得嘛,還有幾分儒將的風範。回頭你和我一起去相相。”
“好!”
“如果真的要出海去,一去搞不好就是兩三年,我得把這件事先定下來。”
“還有你自己的事。對了,我家小包子也要跟著出海長見識。”
芙葉震驚,“你可真是舍得!這回可是……”她比了個三。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我不想把他就養在家中。魏楹說要給他派二十個侍衛隨行,再說還有小權兒和阿隆在。而且那位,也不會損人不利己的對他一個小孩兒下手。”頓了一下道:“就是小饅頭,如今也得好好的引導了。他現在可不是最小的了。”
芙葉捏捏沈寄的臉,“瞧你這副模樣,可見日子過得有多舒心。”
“是啊,人這輩子不可能十全十美,便是過著我想要的小富即安平靜順遂也還會有這樣那樣的煩惱,我得知足。”要不是芙葉找到了第二春,沈寄也不會在她麵前露出這副幸福的模樣。所以,還是身邊的人都幸福才好啊。
三月間,魏大人在吃了幾晚上飽的之後帶著隨從進入了貢院。這一去,直到一個多月後閱卷完畢才能出來。沈寄雖然給他打理妥當了衣物,卻也擔心他在裏頭吃不好睡不香。這整個跟坐牢一樣啊。而且,二十年前科場舞弊案的陰影時不時的又冒出來。
除了剛滿百日不久小豆沙還在無知無識的樂嗬,小芝麻三個都感覺到了沈寄的心神不寧。他們同樣想父親,卻不明白母親怎麼會如此不安。
詢問再三,沈寄便給他們講了十九年前的事兒。
“娘,不會有事兒,爹是主考官又不是考生。爹說了,要糊名抄卷的。”小包子安慰道。
“嗯,我就是心頭總是不由自主的擔心。”
小芝麻抱著努力小豆沙過來,“娘,沒事的,小妹是個福星呢。”
小饅頭伸手握握小豆沙的小手,“福星、福星!”
小豆沙很高興,她現在會動彈了,每天晚上脫了衣服睡覺前,手腳都要歡快的動一陣,如今天氣暖和越穿越少,白日裏她也能動上一動。於是伸出小手握著小饅頭的一根指頭,小饅頭道:“還挺有勁兒的。娘,擔心也沒用,您啊,不如跟小妹一樣,什麼都不想。”
“是跟你一樣吧,你小妹是還不會想。”沈寄捏捏小兒子的臉,“你說得也對,我不想了。”
四月中旬,魏楹由小包子小饅頭一起去接回了家,整個人瘦了一圈。回到家就見到三母女笑盈盈的迎接他,小芝麻墩身一福,“爹爹回來了。”
魏楹伸手把她拉起來,“嗯,回來了。”然後湊過去看小豆沙。小豆沙馬上五個月了,比他進貢院前看到的又大了不少,變樣了。
當然,小豆沙不認得老子,她笑隻是因為母親和姐姐都在笑,而且看到兩個哥哥回來了。魏楹在她眼底,如今就是個陌生人。所以魏楹湊過去看她,她把頭轉開了,盯著兩個哥哥樂嗬。
魏楹有些嘔,沈寄笑道:“累了吧,去洗洗再出來陪她玩兒,一會兒就熟悉了。”
小芝麻笑著去廚房督促,小包子和小饅頭也各自回去。
小豆沙聽到裏頭傳來水聲,便歪著頭去聽,沈寄索性抱了她進去,小豆沙一看到水就手舞足蹈起來,要求走過去摸水。魏楹彈了一指,一滴水珠落到小豆沙的額頭上,她想伸手去摸又碰不到,於是懊惱的看著魏楹,嘴裏不知在嘟囔些什麼。
沈寄替小豆沙把水珠抹去,“咱們出去玩兒,不理他。”
未幾,魏楹穿好衣服出來,頭發還有些微濕,沈寄拿了幹毛巾給他擦著。他上塌把小豆沙圈在懷裏,小豆沙手足亂動不讓他抱,想向沈寄求救又轉不到她的方向,隻能嘴裏咿咿呀呀的。
魏楹抱著小豆沙,親在她臉頰上,用胡渣子去紮她的小嫩臉。
小豆沙氣得哇哇大叫。
沈寄在魏楹身後說:“你這個當爹的怎麼欺負起女兒來了。”
“我跟她親熱親熱,哪欺負她了。”魏楹放輕了力道,漸漸的小豆沙不掙紮了,好像覺得癢癢的還挺有意思,又咯咯的笑了起來。
說不想了,其實沈寄還是擔著心,一直等到放榜、殿試什麼都完了,三甲入了翰林院,一眾新進士來拜見座師,她的心才安安穩穩的放回肚子裏。
到了八月,海船造好,從林子欽打東昌運回大批銀子就開始造了。試航那日,魏家幾口人還有小親王,十五嬸一家,芙葉一家都去了。芙葉和徐方上個月很低調的成親了。阿隆給妹妹尋的夫婿,留守京郊大營,雙方也行過了小定禮。
小芝麻剛剛過完十三歲的生辰,小包子五月間滿的十一歲。而小饅頭其實也九歲了。他對小包子說道:“哥哥,你放心去見世麵,家裏有我。”
他說得鄭重,小包子低頭看他一眼,然後把手放在他肩頭,“嗯,爹爹忙於國事,以後還會越來越忙。母親、姐姐、妹妹就都交給你了。”
小饅頭點頭,“我知道。”
小親王搭上小饅頭的肩膀,“你放心遠遊,家裏本王也會幫著照看的。”
到了正式告別的日子,沈寄眼淚汪汪的抱著小豆沙,小豆沙隻笑嘻嘻的看著眼前的熱鬧。小饅頭和小親王要說的那日已經都說了,倒是沒話了,隻是豔羨的看著大海船。
小包子拜別魏楹和沈寄,“爹,娘,兒子去了。這幾年不能在膝下盡孝了。”
魏楹把他拉起來,“去吧,好好看看外頭的天地回來告訴我們。”
沈寄道:“小包子,汪先生那裏,你好生照看著。出海肯定不隻這一次,海外他呆不慣,盡可以不驚動人回來的。”汪先生能擺脫一切束縛,自然是沈寄去找了皇帝的緣故。善始善終,這是沈寄當初許諾過的。
“兒子記住了。”
小包子走到小芝麻麵前,從出生到如今,他們幾乎還是朝夕相處的,感情自然深厚。小包子道:“姐姐,我會回來給你送嫁的。”
“一路順風,千萬當心。”
小權兒和阿隆同家人道別後也過來,“大哥大嫂,姨丈小姨,放心吧,有我們呢。誰都不能欺負得了小包子。”
直到海船的身影再看不見,沈寄才上了馬車,小豆沙穩穩坐在小圈椅裏,玩著自己的手指或是拿起圈椅上的小撥浪鼓搖搖。小芝麻在旁邊勸著沈寄。
下了馬車,小豆沙腦袋轉來轉去的,沒見到最疼她的二哥,這才著急起來,咿咿呀呀的叫個不停。
小饅頭抱起她道:“二哥出遠門了,以後跟著三哥。”
沈寄讓小芝麻小饅頭還有小親王畫了很多小包子的畫像掛在小豆沙的房間,省得她把這個最疼她的二哥哥忘在腦後了。
在魏楹三十九歲生辰過後,淩相因身上的積年舊傷發作上折子乞骸骨。皇帝召太醫看過後,無奈放人,讓他回氣候宜人的蜀中蓉城老家休養。魏楹終於登上文臣的巔峰,位極人臣,入閣拜相。
魏楹沈寄,芙葉徐方送到城外十裏,淩相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就此別過吧!”
等到車轎遠去,魏楹道:“淩相這一生,先從戎後入閣,很是精彩!”
“你也會有你的精彩,如今隻待你慢慢書寫!魏大哥,恭喜你得償所願。”
魏楹握住沈寄的手,“這才是一個起步,小寄,再陪我十年!”
“好!”
“到時候必不戀棧。”
沈寄笑笑,以魏楹的年紀,十年後他想退怕是不容易。奪嫡之爭他可是要緊的人。即便他退了,也許等到太子登基還會再請他出山。不過,沒關係了,就是她同芙葉說的,生活沒有十全十美的。這輩子能遇到並且抓牢這個男人,還有幾個可愛的兒女,是她的幸事。當然,這一切也不是白得的,她為此也付出良多。
“今年,我計劃要回淮南去祭祖,給父母掃掃墓。”
“嗯。”可以想見,魏楹將會是淮南魏氏族譜上最濃墨重彩的那一筆。可是小包子小饅頭也會有他們各自的精彩人生,不會被父親壓得毫無光芒的。
“回頭,讓小芝麻去北邊看看林子欽的牧馬場吧,也讓她鬆泛一段時日。她肯定會喜歡那樣天高雲淡的地方。每次出門都讓她在家怪對不住她的,日後出嫁了就更不容易了。”林子欽交出軍權後,懶得在京城呆著,索性跑到塞外圈了一個大牧場牧馬放羊,寫信給魏楹好生描繪了一番那邊風光。氣得魏楹牙根癢癢,這哪是寫給他看的,是要借他的手轉給沈寄的。
魏楹想想婚後沈寄也就那次跟小包子去放了一回風,後來再說去又懷上了小豆沙不得成行,“好是好,不過要等林小二回京之後。”林小二也跑到牧場去了,如果他也在,就算是清清白白的,也容易讓徐贇心頭不舒坦。這個他很清楚。林子欽如今不就以嘔嘔自己,自己不舒服了他就舒服了。德行!純粹是閑得。
“他不是要回原籍考童生試麼,就那個時候送去吧。林子欽想當好小芝麻的幹爹,給他一個添妝的機會好了。”
說到幹爹,魏楹多少有些不樂意,這個林子欽,搶不到他的女兒做媳婦,就要搶去做幹女兒。偏生一路行來,欠了他不少的人情。那一回在窅然樓喝酒,喝高了硬是要自己答應。推說要回來和沈寄商量,林子欽不依,說沈寄肯定舍得。魏楹無法推脫,不得已把閨女給了他當幹閨女。回來一說,沈寄果然樂意,就連小芝麻都挺樂意的。她自從知道林子欽是金不換的浪子典範對他便多了幾分好奇。而且林子欽真的是一直很疼小芝麻,魏楹不肯在外頭做的事他都肯。他還曾經把小芝放在肩頭看過元宵節的燈會呢。
於是林子欽便尋了個黃道吉日廣灑請柬擺酒,認了小芝麻做幹女兒。宮裏太子太子妃都送了賀禮來。而林家和魏家如今都是滔天的富貴,湊熱鬧的人別提多少了。
小芝麻得知有這麼一個外出遊玩的機會格外的高興,朝魏楹墩身一福:“多謝爹爹!”又抱著沈寄的胳膊道:“多謝娘!”
小芝麻歡歡喜喜的出去了,魏楹心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邊轉頭看向沈寄,沈寄朝他豎起手,“別給我畫大餅,我知道如今的身份我出入一定得慎重。”
魏楹悶笑兩聲,沈寄如今是堂堂的一品誥命,丞相夫人,一舉手一投足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著。官家女眷人人都以得她一張請柬為榮,想稱病再出去玩兩個月是不大可能。
林子欽並不是隻帶了林小二在身邊,他還帶了兩個妾室到牧場去,沈寄準備到時候讓采藍並四個丫頭一起陪小芝麻過去。小芝麻興致勃勃的自己設計了騎馬裝讓送去窅然樓,趕緊給她做出來。
沈寄看到了道:“你不是有騎馬裝了麼?上回徐贇送馬過來不是就做了一身麼。”如今她已經完全不過問生意了,寶月齋和窅然樓分別交給崔大掌櫃還有淩大掌櫃這兩個拿分紅的總掌櫃看著。連鎖店上了正軌,又有得力的人看著,無需她再費什麼心思了。就是慈心會如今也是處處有分部,成了官家女眷非常樂意去鍍金的地方。用於周轉的銀子再也無需發愁。
很多官夫人學著沈寄大作慈善,可惜有人走在了前頭,也就不算什麼了。如今慈心會教養出的孤兒,甚至都出了進士了。上回來魏府拜恩師的時候紮紮實實給沈寄磕了幾個頭,道明原委後著實讓沈寄驚喜不已。這樣的巧合魏楹也格外的驚喜,他第一次做主考官為朝廷選出的人才裏就有慈心會資助出的學子。雖然名次不是太靠前,但也很不錯了。
“娘,我是想到了新款式,我替窅然樓打廣告呢。”
“是去了牧場,一身騎馬裝肯定不夠,所以要多做兩身替換吧。”沈寄拿過圖紙,“嗯,還不錯!有進益!不過以後到了徐家,可不許這麼任性。”
“知道了。”
“你婆婆年歲同我差不多,還年輕著呢,如果她說要將中饋交給你管,你別大大咧咧的接下來了。人都是喜歡掌權有控製欲的,尤其婆媳之間,有一場天然的拉鋸戰。依我說,你不管中饋日子還鬆快得多呢。反正你也不需要靠管家撈銀子花。你的陪房也不用。我讓你早早的學,是不想你以後被人蒙騙,或者人家一下子丟到你手上,你手忙腳亂的。”
“嗯。”知道沈寄是在教她,沈寄認真的聽著。
“徐家人口算是簡單,你公婆也疼愛你,不過關鍵日子是你和徐贇在過。你也別太欺負他了,該軟和的時候還是要軟和著點。”
“曉得了。”
一次也不能說太多,要潛移默化。而且,說得再多也不能替她去過日子。還是回去抱小女兒吧。小豆沙十個月了,正是要學說話的時候。記得之前幾個孩子都是十一個月左右開的口。魏楹前幾天把小閨女抱在腿上教她喊爹呢。沈寄沒打算同他爭,她也回去教女兒喊爹去。
一個月後,魏楹等到了小女兒開口,第一聲就是喊“爹”,他眉開眼笑的把小豆沙抱到懷裏,親了好幾口。沈寄笑著拿出小包子的信來看,她按日期給編了號,小家夥一般是十來日就是一封信來,每到一處大港口就寄一番見聞錄的日記來。開始的時候沈寄還能對照著輿圖以及《山河誌》看,後來就不行了。隻能憑記憶揣測他是到了那個地方。每回有信來,沈寄都等著魏楹回來一起看,他嘴上不說,心頭惦記得很。隻可惜不能回信,因為回過去,他們往往已經不在原地了。
這才兩三個月,就巴心巴肝的想了。不過從小包子的字裏行間可以看出,他是非常欣喜有這麼一個長見識的機會的。真真是兒行千裏母擔憂!
至於小饅頭,頭上沒有哥哥頂著,腳下又多了個軟乎乎剛會說話邁步的小妹,他勤奮多了。習文修武,根本不需要太多的督促,連小親王都說他跟變了個人似的。
小饅頭道:“哥哥在的時候,我被他的光環擋著,樂得當無憂無慮的小弟。可哥哥出遠門了,我就是家裏唯一的兒子。不趁此機會讓爹娘對我改觀,還等到幾時?不是王爺你說的三年不鳴一鳴驚人麼?”
小親王心底升起些羨慕,他不想卷進朝廷的一些事情裏,譬如說奪嫡,這是大師千叮萬囑的。所以,最好便是藏拙,韜光養晦,走大師和魏夫人給他選的悠遊山水沉迷愛好的路……做個閑王。可是,有時候看到小包子和小饅頭為了未來而努力,他還是有些豔羨的。不過想到被圈禁的兩位兄長,還有如今被打壓得越發厲害的其他封王,他還是覺得大師和魏夫人給他選的路子最好。至於董家人私下跟他說的那些,他當沒聽到。
人生有得必有失,而且,他文武之道其實也不差的,隻是不能去參加科舉而已。多少人想過他這樣的自在日誌還過不到呢。看到前方走來兩根辮子一晃一晃的嫻姐兒,他笑盈盈的迎上去,“來看小豆沙啊,我與你一道去。”
“好啊!”
隆冬降臨,小豆沙也滿了一周歲了。她站在門口,看出去外頭白茫茫的一片很歡喜,搖搖擺擺的過來拉沈寄的裙子:“香……”小手指著外頭。
“你倒挺有雅興,又想踏雪尋梅了。”昨天沈寄抱了小豆沙去後院賞梅,她指著梅花就喊“香”。這是又坐不住想出去溜達了。這丫頭也是個活潑性子,不過本能的更狡猾一些,懂得找些遮掩。她丁點大個娃娃知道什麼踏雪尋梅,隻是要找個出去玩兒的借口罷了。又或許昨天抱了她去,她知道行得通?
越是長大些,越能看出小豆沙的狡猾,她常常一副乖巧無比的樣子把小饅頭使喚得團團轉。小饅頭還一廂情願的認為小妹好乖的。
一晃眼小豆沙就快兩歲了,口齒清楚,活潑好動。小包子出遠門也一年有餘了。沈寄叮囑過他得了機會就寄些自畫像回來。上回竟然送來了一幅油畫,看著非常的清楚。沈寄當即將它掛在了小豆沙房間,眾人時不時的就去瞅上兩眼。小包子也寄了不少各地特色的東西回來,可是已經有幾個月沒有隻言片語送回來了。
“汪汪,去!”沈寄在屋簷下看到小豆沙把一個球扔出去,然後支使小狗含回來,周而複始,樂此不疲。
“娘……”小豆沙看到沈寄便跑了過來。
“小心小心別摔了!”沈寄話音沒落,小豆沙一式屁股向後平沙落雁的落地了。癟了癟嘴,然後自己爬起來,跺了兩下地麵,走到沈寄麵前讓她給自己拍衣服上的塵土。
“我們小豆沙好勇敢!”沈寄輕輕給她拍打幹淨,小豆沙毫不謙虛的點頭,順便說道:“那天三哥摔得哇哇叫!”
“三哥那是跟王爺切磋,摔疼了才會叫的。可跟小豆沙自己這麼一摔不同的。”她家小兒子從前不是很用功,現在要迎頭趕上有點困難。不過,他能和“紈絝”背道而馳,力爭上進,沈寄是很欣慰的。
魏楹已經做了一年丞相了,雖不說風生水起,但統領百官上承君意,慢慢的鋪開皇帝想要的改革局麵,做得還是相當不錯的。世人都說他和皇帝是君臣相得,兩個當事人聽到都會不約而同的在心底哂笑,隻麵上無人能看出來而已。不過這兩人在政事上是很搭的,配合得默契無比。而且之前一場大仗,皇帝逐步將一些隱憂都去了,現在朝堂稱得上是政令通暢令行禁止。又得了東昌的一百多車金銀,還有寧王挖出來的銀礦,這一切讓他有些無後顧之憂的開始想了許久的革新。不論是國家還是人,那都是手頭有糧,心底不慌。
魏楹為相,在皇帝有些操切的一些政務上,秉承事緩則圓的原則,查缺補漏,又善於和皇帝溝通,並沒有出現什麼太過激烈的事。他放開手腳,徹底的清除常年積存下來的弊政,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養萬物之宜。下使各部尚書侍郎能完成他們的職責,內親附百姓,外震撫異族,上上下下對他倒都還算是滿意的。
太子安心讀書,聽政之餘會提一些有效的建議,讓皇帝看到他是站在當前改革的一邊的。他沒有什麼過錯,能力也盡有,隻要皇帝不想人死政熄,都不會想到輕易換太子。這一年多施政比較順利,儲位穩定也是一個原因。二皇子是不會冒頭的,他和小親王現在越來越走得攏。叔侄倆都打算走閑王路線,很有共同話題。至於最有競爭力也想爭一把的三皇子,他為了不去封地出海抓寧王去了。沒有奪嫡之爭,便可專心施政,一眾臣子也不必為投靠哪位皇子而煩擾。魏楹這個丞相做得也就比較順心。
魏家的年夜飯已經連續兩年少了小包子了,小芝麻看父母看向小包子的位置,便彎腰問小豆沙:“小妹,吃不吃嫂子啊?”
“大姐姐錯了,是吃餃子。”小豆沙奶聲奶氣的道。她之前說不圓乎的時候,犯了小權兒當年一樣的錯,餃子嫂子分不清。小芝麻本意是逗父母一樂,沒想到小叔叔犯過同樣的錯。倒是讓父母對視一眼,又思念起了小叔叔。
“能找到麼?”小芝麻帶著弟妹去放焰火的時候,沈寄問魏楹。
“怕是不容易,畢竟晚了那麼久才去。無妨,又沒說沒找到不讓回來。我估著也快返程了。”
“有確切消息?”沈寄激動的問。
“還沒有。不過,三皇子會著急的。”
沈寄噗嗤一笑,這位定然是要催著回來的。他最真實的目的還是皇帝的心意。如果因為要找寧王,在外滯留多年,他不就是白耽誤功夫了麼。這麼看來,有他去倒真是件好事。反正他是此行地位最崇高的人,他願意擔著,別人自然是樂意回家的。
“那他回來以後……”
“他當時不走這步棋,因為成親成得不甚光彩,雖有貴妃與貴人的枕頭風,但太後是支持太子的。他必定會被遣往封地。二皇子都準備好要一道啟程的了。結果他居然請到旨意去辦這件差事,由此避開了去封地。但一走兩三年,已是失了先機。而且日後皇上不放心至於肯定還要派人出海的,正所謂一事不煩二主嘛。他能說他不去麼?要不是這樣,太子豈容得他不就封。”
沈寄笑得更高興了,將來少了三皇子這個不確定因素,魏楹當丞相會容易得多。不用夾在皇帝和皇子還有百官中間,能將精力都投入到執政上去,自然是事半功倍。
不遠處小芝麻在點著焰火,小饅頭牽著小豆沙的手在旁邊看著,還幫她給耳朵裏塞了棉花。好在,小妹不像大姐姐,大姐姐有時候真像是大哥!母親也不管她,總說女兒是嬌客,大姐姐在家呆不了幾年了,要讓她自由自在。也對,大姐姐就要嫁人了,以後讓大姐夫去煩惱吧。好在大姐姐也隻是在家人麵前會露出這一麵來。
嘿嘿,今年過年大姐夫又過來送禮了,送得甚合他的心意。要把小妹看好,不能讓她往大姐姐的路上走。從前爹爹還會說一句“像什麼樣子”,可大姐姐定親以後他就什麼都縱著她了。至於娘,完全不用指望,娘自己就是這樣的。哥哥不在,看管好妹妹的責任都在他身上呢。
“好看!”小豆沙高興的道。
小饅頭生怕她鬧著要放,於是道:“大姐姐,讓下人來放吧,回頭小妹也吵著要放怎麼辦?”一邊彎腰對小豆沙說:“三哥抱你回去,咱們和爹娘一起看。”這裏離放焰火的地方有點近了。
小芝麻笑了,真是想不到小饅頭也有這天啊。
小饅頭抱起小豆沙走到魏楹和沈寄跟前,沈寄一指戳在小芝麻頭上:“人來瘋!”
“我替二弟放的。”
小包子倒真是最喜歡放焰火的,沈寄笑笑,小聲在小芝麻耳邊道:“你也不怕被徐贇知道真麵目?”
“他知道了也隻會偷偷給我買焰火。”小芝麻同樣在沈寄耳邊說著。
沈寄搖頭,罷了,大麵上過得去讓人挑不出刺來就好。陳氏也不是會故意挑刺的人,隻要小芝麻按自己教的做,不要跟陳氏搶兒子,搶掌家之權,能生兒子,她這輩子會過得很舒心的。自己用心挑出來的徐贇,不會錯的。
沈寄摸摸下巴,以後她會是什麼樣的婆婆呢?小包子出海的時候十一歲,再過幾個時辰虛歲就十三歲了,等到回來應該是十四歲。也是差不多要開始相看媳婦兒的年歲了。隻不過這回她可以慢慢的尋覓,不至於有人敢強打小包子的主意。
不過,她應該不會是個跟媳婦爭兒子的婆婆。她應付魏楹,操心這一大家子還不夠呢。哪有時間去跟媳婦搶奪兒子的注意力。而且,她不爭不搶,兒子也還算她的啊。小包子絕對不會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的那種兒子。她要是無聊到去做這件事,魏楹的應對方法很可能就是專心製造小五。她才不得沒事找事做呢。
至於中饋,這個如果媳婦肯接過去,沈寄是很歡迎的。但是,關鍵位置上她得放上人。中饋的事她可以不插手,但是不能不知道。
能讓魏楹看中的嫡長媳肯定是出身大家的,到時候他會給她圈定一個範圍,具體人選由她來定。他還盼著嫡長孫能繼承衣缽呢。哼,嘴上說得天花亂墜的,功成身退,如果他十年後就能退了,為什麼不著力培養小包子接棒,反而是指望嫡長孫。他也知道,那就是一句甜言蜜語而已。這樣出身的女子,自然是作為當家主母來培養的。主持中饋完全沒有問題。
隻是,這樣的女子,會不會自矜於出身,輕看她這個曾經賣身為奴的婆婆呢?嗯,她可不要娶一個這樣不省心的兒媳。
是夜,沈寄便是如此對魏楹講的。
魏楹道:“那當然,未來兒媳婦可以換人,你可是不能換的。”
在這樣的擔憂下,沈寄開始考察起魏楹給的可以聯姻人家的嫡女來。她甚至連眉娘那裏的人情都用上了。有些人外在的名聲很好,相看的時候也很會裝。可娶進門來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兒。娶媳婦又沒有試用期還能退貨的。還是事前了解清楚更好些,夫妻不順對雙方都是傷害。會輕視她的人,小包子絕不可能喜歡的。而且,她也不是隻看這一點,還有很多需要了解的。一個好媳婦,三代好兒孫!
魏楹對沈寄謹慎選擇兒媳婦的事是讚同的,而且他也信得過她的眼光。再說這是內宅的事,他也忙得沒有經曆過問。對她動用朝廷的密探查那些大家小姐,他選擇了睜隻眼閉隻眼。反正用的是私情,也沒礙著誰的事兒。皇帝要是知道小寄的初衷隻是找一個不是表麵對她恭敬,實則看不起她出身的人,肯定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的。那些資料都是現成的,勳貴權臣之家,原本就是被監視著的。他們並沒有浪費朝廷的資源。
小芝麻知道以後,趴在桌上笑了半晌,“小包子不會一進家門就要當新郎吧?”她記憶中的弟弟還沒有變聲呢。
“這不還有你在前頭麼。他一個男孩子急什麼,我不過是了解了解。你別說,還真有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要是娶進門就是壞家的根源。你爹還指望書香傳家呢,哪能娶個不靠譜的嫡長媳回來。”
小芝麻噗嗤一聲笑出來,“小包子有句話說對了,祖母二兩銀子把您買回家,真是太劃算了。”
“是啊,你說我怎麼就沒有你祖母那麼好的運氣呢!”
一年後,小包子歸家。魏家的二十萬兩銀子變成了七八十萬兩,雖然沒有一賺十這麼多,但也非常的可觀了。朝廷自然抽走了不少,造寶船、護航這些難道不需要花費銀子麼。其實在海上也遇到過幾次大的危險,有海盜,還有風浪。所以,這也是富貴險中求。
沈寄在脫卻孩童樣貌的小包子肩上捏了捏,小包子這回倒是直接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娘,兒回來了。”
出洋回來情感奔放多了啊,也許是因為在那些地方入鄉隨俗了,也許是分別將近三年,他再內斂情感也會如岩漿噴發一回。
“姐姐!”小包子鬆開沈寄,看向眼眶發紅的小芝麻。小芝麻虛歲已經十六。原本徐家上半年過來商議婚期。恰好那時候得到了寶船返航的確切時間,兩家就將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
“我不能抱姐姐了,不過明年我可以背姐姐。”小包子笑著道。明年小芝麻上花轎是需要娘家兄弟背出去的。如果小包子不回來就隻有小饅頭了,可他才十一要背十六的小芝麻還是有些難度。實在不行,魏楹已經打算讓族兄替代了。這件事樂意的人多得是。不過如今小饅頭回來就不用了,看著長高了許多像竹子一樣挺拔的少年,沈寄非常的驕傲。
小芝麻伸手捶了小包子一下,“哼!”
小饅頭牽著小豆沙趕過來,遠遠兒的就喊道:“哥哥,你回來了。”
小包子轉過身去點頭,“嗯,我回來了。”三年不見的兩兄弟擁抱在了一起。小豆沙站在旁邊歪著頭打量小包子。小芝麻蹲下道:“不是成天看著畫像喊二哥麼,如今二哥回來了,你快叫一聲啊。”
小包子剛出海那段還不斷的給家人捎回新奇東西來,給小豆沙的那一份,沈寄每一樣都說給她聽,這是二哥在什麼地方給你買的,這個是做什麼的……再加上房間裏一直掛著小包子的畫像,她對這個二哥其實也不是太陌生。可是,一張畫像,的確是不如成天密封采蜜一樣圍著她轉的三哥來得熟悉。
小包子看一眼小豆沙,臉上露出笑容,“小妹,我是二哥,來,讓二哥抱一下。”他眼角餘光看向小饅頭,小饅頭朝他一點頭,表示不負所望,小妹是乖巧聽哥哥話的。
小包子高興的展開手臂等著小豆沙,小豆沙慢悠悠的走過去,然後叫了聲“二哥”。小包子高興的抱她起來轉圈圈,“就當連姐姐一起抱了。”
小豆沙高興極了,雖然沒有立馬就接受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二哥,但笑鬧過後便沒有之前拘謹了。幾母子進了正房,她理所當然的占據了沈寄的大腿,這是她專用的椅子。
小包子給母親姐姐弟妹講著一路見聞,當然,略過了一路艱難,更略過了險些被三皇子玩笑的帶到岸上青樓開葷的事。都聽得很仔細,小饅頭還不住的給小包子茶杯裏添茶水,小豆沙更是聽得入迷,兩隻小手托著下巴望著二哥聽。
“夫人,老爺下衙了。”沈寄看一眼更漏,申時一刻,魏相爺這是剛到點就走了啊。要不是為了不落人話柄,肯定早走了。他從前外放主政一方的時候,可沒少幹過早退遲到的事。隻是如今,身為百官之首,不好如此罷了。至於下人稱她為“夫人”,稱魏楹為“老爺”,那是因為去年三叔祖父享高壽壽終正寢,所以他們都升了一輩。魏楹當上丞相的時候,聽說他高興的喝了三大碗酒,親自執筆寫進了族譜裏,還說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親眼看到這一天。魏楹聽到他的喪訊,也沉默了很久,然後提筆寫了一篇祭文送回去。
魏楹踱著慢悠悠的方步進來,盡顯一國塚宰的氣度。沈寄心頭暗笑,騙誰呢,擺明是急著見兒子跑回來。魏楹今年四十二,依然是白麵微須的美男子。小芝麻小包子挺拔的身軀都是隨了他,小饅頭還有些沒長開,但過兩年也會開始修長起來的。
四個孩子依長幼長成一排給他請安,他點點頭在沈寄身邊坐下,這才淡然的對小包子道:“回來了。”
“是,爹爹,兒子回來了。”
魏楹轉向沈寄,“這個生意,以後讓給別人做吧。”這頭一批入股的,還是朝廷做了動員的。可這麼高的利潤以後肯定是眾人擠破頭的。魏家不缺這個銀子,就不湊熱鬧了。
沈寄點頭,“知道了。”
魏楹看眼小包子,這一路的艱辛他都知道了,他很為這個長子自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不錯!”
小包子的眼底綻放喜悅,能被父親認同,他太開心了。
魏楹的視線掃過讓他滿意的長子長子,然後是越來越像樣的次子,還有沈寄和她懷裏的小女兒。他所有的願望都在一步一步的實施。而這一切的起步,都是從那個午後養母領回一個骨瘦如柴眼睛大大的小女孩兒開始的。這樣的幸福,還將繼續下去……
次年,小芝麻出閣,嫁於已有舉子功名的徐贇,夫婦和諧,悠遊山水之際順道做成生意無數,養下兒女若幹。
同年,小包子小饅頭入官學讀書。小包子最後成長為一名淵博學者,小饅頭成為書法大家。又三年後,小親王滿十五,離開魏府自立門戶。醇親王府緊靠魏府,往來十分方便。小親王成為最自在的閑王,扶持了諸多劇種的發展,也寫下了不少歌頌盛世的劇本並有兩本戲曲理論著作傳世。當然,被沈寄教養大的小親王並沒有染上玩弄戲子等不堪的毛病。反而對從事戲劇創作表演的人有一份基本的尊重,並且樂於為他們排憂解難,這使他在這一行享有崇高的威望。
醇親王府落成後,他迎娶丞相魏楹堂妹,大將軍魏權親妹魏氏為正妃,婚後夫唱婦隨琴瑟和諧。小芝麻姐弟對於要改口稱呼他姑丈,很是鬱卒了一陣。小親王道,你們本來就比我輩分小,有什麼好不平的。從宗室那邊算,他早就是做太叔公的人了,叫他姑丈有什麼吃虧的。
皇帝與魏楹一步一步攜手出了一個輕徭薄賦海晏河清的盛世,明君名臣同留青史,另有立下不世戰功的林子欽也在這個盛世占據了屬於他自己的光輝一頁。沈寄傳奇的一生也被載入《閨閣傳》中。時光荏苒,曆史彰顯了帝相將的彪炳功業,也留下了魏相與夫人攜手相持白頭偕老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