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高興,那侯騰在旁邊看到我,他曉得我的脾氣不好,他不要我造次,弄出事情來,他馬上向史迪威解釋,那個時候我的臉上這裏還有一個疤呢,他說我是農民的孩子,城市貧民,會打仗,很勇敢,那時我們18軍軍長董卓英將軍講我是不怕死會打仗的娃娃排長,他講這個地方。
這個人也怪,一分鍾之前還對我不高興的樣子,一聽說我打過仗,再仔細看,他還拿手來摸一摸,是有這麼回事。哦,就來跟我握手,完了以後他講,你這麼年紀輕輕的同日本鬼子打不怕嗎?我說打仗是要犧牲的,但是如果把怕字丟掉了,就會不怕,要怕就永遠怕,他看我講的好像是打過仗的人。後來他就跟商震講,說你們走吧,我坐這個小娃娃的車子。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雖然我年紀輕輕,又沒有什麼資曆,沒有什麼背景,可是我的勇氣和機智給史迪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個星期之後我們又一次見麵,而這一次史迪威指名讓我擔任他的聯絡參謀兼警衛隊隊長,從此這個娃娃上尉就和中國遠征軍的總指揮史迪威朝夕相處了整整兩年零八個月的時間,也見證了中國遠征軍在印緬戰場上的勝敗榮辱。
1942年3月12日,蔣介石下令成立中國遠征軍第一路司令部,任命衛立煌上將為司令長官,杜聿明中將為副長官五兼第5軍軍長,因為衛立煌沒有到任,,這一職務暫由杜聿明擔當。蔣介石還特別要求杜聿明絕對要服從史迪威的指揮,而此前新任緬甸軍總司令哈羅德?亞曆山大已經在3月5日到任。但是正如杜聿明後來回憶所說,因為既沒有規定亞曆山大和史迪威相互之間的地位,也沒有規定司令長官和史迪威參謀長官相互之間的地位,因此在緬甸戰場上盟軍指揮因權限不明,各有所私,勾心鬥角,而使得遠征軍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被動,陷入了困境。
杜聿明把我喊去之前呢,我正在去的時候,他就跟林蔚在講,發牢騷。他說,中國軍隊為什麼一定要交給外國人去指揮呢?蔣介石接見他的時候就提到了,就是將來可能要史迪威到緬甸來指揮作戰,你要有個思想準備。他當時對蔣介石的口令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但是他心裏麵不滿意,到林蔚這兒就發泄了。但是據我所知,1939年史迪威還是一個上校武官,史迪威沒有打過仗,現在我們十幾萬人交給史迪威指揮行嗎。而且現在你看英軍也好,美軍也好,都是打敗仗,要我的部隊讓史迪威指揮,下級軍官能信得過史迪威嗎。
不過,在美國人史迪威眼裏,中國將軍杜聿明卻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史迪威這個人啊,在這個之前呢,他曾經私下跟我們談話問我,緬甸的兩個軍長,就是第五軍軍長杜聿明和第六軍軍長甘麓初,還有六個師長,問問他們情況。我知道的不多,但是談到杜聿明的時候他比我知道還多,啊,杜聿明是黃埔一期的什麼什麼,講了很多,他說這個人不錯啊,在古北口他當副師長打過仗的。以後再昆侖關,1939年了,那個時候我在美國看到報紙上報道他,說這是一個能幹的,他說我們會處好的。
(三)惺惺相惜,史杜初會一見如故
1942年3月12日晚,杜聿明拜會史迪威。
史迪威對杜聿明在古北口作戰和昆侖關戰役中的卓越建樹,了如指掌,且頗讚賞,因而對杜聿的最初印象甚佳。他認為杜聿明訓練部隊和帶兵打仗都有獨特的作風和卓異的見地,很有進取精神,是一位優秀將領。因此,當杜聿明於3月14日深夜驅車趕到梅苗“紅樓”來拜訪史迪威時,史迪威竟然一反他素來輕視中國高級將領而不假辭色的常態,一聽說杜聿明到了,他便親自來到杜聿明的座車門邊恭候,好像是迎接久別的老友那樣:笑容滿臉,激情滿腔、熱烈握手,有說有笑,相偕來到“紅樓”樓下作戰室(由原來的大客廳布置而成),史迪威的參謀長格魯伯準將便安排杜聿明及隨行的參謀處長李漢萍少將在室內沙發上就坐。可是,杜聿明在史迪威陪同下一走進作戰室,發現牆上掛有巨幅緬甸軍用地形圖,地上還放置一個龐大的沙盤,都用兵棋展示出敵我態勢,頓時眼睛為之一亮,便沒有到沙發上落座,逕直來到作戰地圖和兵棋沙盤前,注目細看。當他看見牆上懸掛的這張20萬分之一的緬甸地形圖和另一張100萬分之一緬甸全圖,都很詳細新穎,是英軍於1941年航測而製的新圖,他馬上召來李漢萍處長,問他,為什麼長官部沒有這種新版地圖。李說:“去年12月15日在昆明受命出發援緬時,他向昆明行營領取的全是緬甸舊圖,而且隻有100萬分之一和300萬分之一兩種,後來參謀團經由丹尼斯從緬甸英軍總部替我們要來一些30年代出版的緬甸地形圖,也是100萬分之一的,所以不甚詳細,甚至與現地有出入,很不合用。”杜聿明聽罷就轉身對史迪威說:“史將軍!您知道地圖對於我們戰地指揮官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啊!可是,我們司令部現在使用的緬甸地形圖,卻是30年代中期英軍測製的百萬分之一老圖,很不詳細,且不精確,現地上的地名在圖上找不著,圖上的地物現地卻沒有,這種過了時的軍用地形圖早就應當銷毀了,豈能發給作戰部隊使用呢?”杜聿明的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我現在看到了您這作戰室內懸掛的地圖,心裏既高興又羨慕,希望您能替我們也弄到這樣精確而且詳細的新圖。”史迪威馬上把我喊去,問我這種地圖是從何處弄來的,是否還有辦法也替杜副長官和各部隊長再弄一些這種新版緬甸地形圖,供其使用?我告訴史迪威,史總部和臘戍參謀團現在用的這種緬甸地形圖,是前幾天,我從梅苗英軍總部情報部領來的,聽說英軍總部近日又從印度用飛機運來了一批新版緬甸地形圖,可以同英軍總部聯係,向其申請我們所需的地圖。
杜聿明一聽就對我說:“楚英老弟:就請你陪同李漢萍處長連夜到英軍總部走一趟,請他們給長官部和各級部隊發一些新版緬甸地形圖。”史迪威也叫我立即去辦此事。我便請杜聿明用電話向侯騰說明情況,請他即時同英軍聯絡,談妥此事。另請史迪威也給亞曆山大寫封信由我帶去麵呈。我隨即帶了兩輛汽車和4名憲兵,陪李漢萍處長驅車來到梅苗北郊燕雀湖畔、英國維多利亞女王時代一座高大富麗的建築——弗拉格斯塔夫大廈。這是當時英國緬甸總督府和緬甸英軍總司令部的所在地。這天(1942年3月14日夜)剛好是星期六,是西方人的周末。這時在緬甸雖然已是戰火紛飛的戰時,而且總督府和英軍總部也是3月6日才從仰光撤退至此的。但是,梅苗這個著名的避暑勝地,聲滿全球的緬甸夏都還沒有挨過日本鬼子的轟炸,也聽不見前方的槍炮聲,所以這座大樓底層的軍官俱樂部裏,依然燈火通明,樂聲大作,人們正在這裏輕歌曼舞,觥籌交錯,如癡如醉地在盡情歡度周末,偌大的樓房裏除值班人員外,已是空無一人。我在作戰值班室找到柯克上校,向他說明來意,並出示史迪威信給亞曆山大的親筆信。柯克立即派人將此信送呈亞曆山大,同時用電話向其說明我和李漢萍少將的來意。亞曆山大即指示其情報部長侯勃生上校:“對中國軍隊急需的緬甸新地圖,應盡其所有,供給他們。”並把侯勃生和情報部主管地圖資料的薛穆爾中校從俱樂部找來,給我們發了50萬分之一新緬甸地形圖22份,10萬分之一新緬甸地形圖44份,5萬分之一新緬甸地形圖220份,由中英兩軍士兵從倉庫搬出裝上汽車。我便連夜返回紅樓複命。李漢萍少將向杜聿明詳細報告了交涉經過和領取新圖數量。杜聽後異常興奮,笑容滿麵地走來用手拍拍我的肩頭說:“楚英老弟!辛苦你了,你為中國遠征軍又作了一件很好的實事,謝謝!”他隨即吩咐李處長:給師、團、營、連分別發50萬、10萬和5萬分之一的新緬甸地圖,師部團部可多發幾份,營、連各發一份。第6軍也要如數發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