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幾聲，外麵沒有反應，我把耳朵貼在門上，什麼也聽不到。
世上除了真空環境，沒有絕對的隔音設備。
難道是母親不在家？還是她睡著了？
可我有一種直覺，母親就在別墅裏，所以我深吸一口氣，往肺部裏蓄滿氣體，扯開喉嚨對著門扇與門框之間一線的縫隙喊，“媽，你在嗎？聽見我說話了嗎？幫我打開門。”
母親仍然沒有回應。
我的心突然空洞洞的，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推移，空洞感越來越大，我不得不用嘶喊聲去填滿它。
“媽，你到底在不在？你幹嘛鎖上門啊？我想上洗手間，你幫我開開，快點，媽——”
為了聽外麵的聲響，我必須喊一句停一下，在那停頓的片刻裏，空洞感無限擴大，簡直成了一個足以包裹我全身的黑色氣球，我不敢去碰那氣球的邊壁，唯恐一不小心，嘭地一聲，炸開了，氣球外麵將是撲麵而來的血淋漓的現狀。
我唯有一直喊，一直喊，假裝那份不好的預感隻是預感，永遠不會坐實。
“媽，你開門吧，求求你了——”
我的書包落在客廳裏，手機裝在書包裏，我和母親聯係的唯一方式隻有肉身發出的聲音。
我與預感抗爭了十多分鍾，我沒有贏。
反身衝到窗邊，想撥開窗簾看看外麵的情形，手指剛碰到窗簾邊緣，就聽母親的聲音在極近的地方響起。
“兒子，別開窗！”
我驟然回頭，母親就在門外，與我隔著一扇門。
我連忙衝回到門後，“媽，你幹嘛鎖門啊，快開開。”
“兒子，”母親詭秘地說，“有人殺了你爸，你是你爸的兒子，他們不會放過你的，他們一定會斬草除根，你好好在房間呆著，千萬別出來，乖，媽媽就剩你一個親人了，你必須得好好活著。”
“媽，別鬧了行嗎，警察不是在調查爸的案子嗎，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你別擔心，先放我出去······”
沒等我說完，就被母親蠻橫地打斷，“不行！萬一他們來了呢？我不能冒險，除非警察把凶手抓住，”而後她又軟言哀求道，“兒子，你體諒一下媽媽吧，媽媽都是為了你好，媽媽是為了保護你的命，你爸走了，你要是再出事，你讓媽媽一個人怎麼辦？”
“媽，你總不能不讓我上廁所吧？”
“好兒子，我下午出去給你買了一個馬桶，就在床尾那兒，看見了嗎？這幾天你先湊合用那個解決，放心，等警察那邊一來信，我馬上放你出來！”
我腦中轟然一震，僵硬地轉過頭，我甚至可以聽到發根擦過衣領的聲音，在大床後麵的地板上，我看到了一個形狀類似於痰盂的瓷盆，那種古舊的、存在於老人房間裏的馬桶。
我的心怦怦直跳，“媽，別開玩笑了行嗎？”我的聲音如此驚恐而虛弱。
事實證明，母親絕沒有跟我開玩笑。
喊了幾聲，外麵沒有反應，我把耳朵貼在門上，什麼也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