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警報,探測到有人在吸煙。本大廈為禁煙大廈,吸煙將處以1000美元的罰款!”安第斯大廈的電子女聲正厲聲警告。嫋嫋一絲煙氣,來自一根上等古巴雪茄。夾著雪茄的雙指徐然而升,在空中劃一道弧,指根的藍寶石戒指在燈光下發出耀眼的光澤。

“安第斯最高授權驗證成功!對不起,安第斯先生,您是可以吸煙的。不過請您少吸。祝您健康……”

布蘭克微微皺眉,這愚蠢的智能警報係統早該修改。他把雪茄湊到嘴邊,卻沒吸。手機正在另一隻手中嗡嗡作響。他用低沉緩慢的聲音切斷話筒中的累贅陳述:“亞瑟,這一次,你真的讓我很難堪。”聽筒中又是一陣嗡嗡。布蘭克幽幽道:“你了解我。我說兩天期限,沒有人能拖到第三天。可你,卻讓他們跑了。”

布蘭克踱到辦公室窗邊,看樓下空曠的停車場。朝陽正徐徐升起,陽光把指間的雪茄塗成金色。

“不必解釋。你就隻有一次機會。不論是不是人和設計都到手,我都不想再看見他。當然還有他們。明白嗎?”布蘭克掛斷電話,回到桌邊,磕掉煙灰,用火機再次燎燃雪茄,深吸一口。亞瑟是頭蠢豬,這他早就知道。也許早在半年前,當他愚蠢地使用自己的Anphone和遠在中國的私人偵探收發短信時,就該果斷讓他滾蛋。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未來絕無再次犯錯的可能。

布蘭克從桌上拿起昨日的《舊金山日報》,眯眼細讀有關安第斯遺囑的報道。這報道他已讀過五遍,而遺囑本身,他已讀過幾十遍,早能一字不差地背誦。早在六個月前,他就花大價錢買通律師,看到了遺囑的內容。價格不菲,但小事一樁。當然,若要篡改遺囑,價格還需翻上幾倍。但他沒有這麼做,不是因為價錢,而是因為沒有必要。全世界都知道安第斯不會把遺產留給他。留給遠在中國的秘密繼承人,而且限定30天期限,這是安第斯能夠留給布蘭克的最好條件。“30天內無法找到該繼承人……”這一句布蘭克思考了良久。老家夥肯定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女兒,不然絕不會這麼自信的。布蘭克於是動用了一切資源,不惜重金聘用了好多“高手”,終於在中國東北找到安第斯派遣的密探。

但中國的跟蹤並不成功。安第斯的密探四處遊走,卻不見任何實質性的行動,一個月後返回美國,其間沒發現他和任何人接洽。布蘭克明白此人必為高手,任務大概已經完成,隻不過手法極其隱蔽。直到安第斯大會臨近,布蘭克終於得到了新的線索——中國的獲獎者是由安第斯秘密安排的。布蘭克眼觀六路,包括安第斯的一舉一動。隻可惜看不到老家夥心裏。布蘭克深知安第斯絕非庸才,對自己的處境早已心知肚明。精明之人絕不做無謂的抗爭。長時間逆來順受,正是準備伺機反撲的好時機。借用安第斯大會認親,這該是老家夥的最後一搏,想必已做足了準備。布蘭克決定將計就計,搶先下手。謀略和魄力缺一不可。借刀殺人,再放走嫌犯,在海外斬草除根,神不知鬼不覺。這是連助理亞瑟都不知道的計劃。之後慈善機構將會認領遺產,布蘭克早已重金掌握慈善機構的控製權。計劃卻不盡如人意——Anphone Z的設計仍是謎團。計劃永遠不能完全盡人意,這本在布蘭克預料之中。放長線方可釣大魚。Anphone Z的設計和公司大權同等重要。隻是線越長,魚就越自由。

雪茄再次熄滅,煙灰抖落一地。布蘭克再把它點燃,煙頭的亮點如東方畫中女人的櫻唇。女人本來就是禍。他見過露小姐,並不精致,但也並不安全。他尚且無法確認她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但無論如何,她可以成為他的魚餌。魚餌從來都不安全。布蘭克突然想起第一任女友,列寧格勒的餐廳服務員。他曾因她初嚐愛情的折磨,到手後卻又感覺那隻是一件費力買入卻又並不完美的飾品。他伺機將她介紹給列寧格勒工學院酒色成性的團委書記。女人在愛情和麵包之間難以取舍,他則演出一場充滿犧牲精神的悲壯分手大戲。女友帶著深深的內疚,幫他搞到出國留學的名額。自那時起他自詡早已熟知女人。之後,他曾親眼在冬宮門外看見女友和中國商人擁抱接吻,然後從對方手中拿過十盧布的鈔票和廉價電子手表。那個年代有許多漂亮女孩在旅遊景點充當導遊,無須講述曆史,隻需撩撥欲望。肉體的欲望來時凶猛,瞬間即可無影無蹤。布蘭克擔心的並非這種欲望,他擔心的是那些淩駕於肉體之上的。那種欲望隻能屬於他。別人有了,就隻能是他的障礙,必須果斷清除。

布蘭克把雪茄撚滅在嶄新的煙灰缸裏。他的辦公室裏以前不配擁有這個。他眼看就沒什麼不配擁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