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四人起得並不早,睡足了才出門,搭乘Kevin打電話預訂的出租車。昨晚的黑色越野車沒再出現,這讓小玉略感意外。那位開車的人必定和Kevin關係不凡:接到電話之後20分鍾便駕車趕到,居然還帶來合身的衣服。不僅有牛仔外套,還有貼身線衫,這是小玉到了旅館才注意到的。外套並不算新,袖口有磨脫的線頭。即便不是手邊就有,也得能自如出入Kevin的住處。此等關係大概是超越了友誼的。Kevin是通緝犯,時時刻刻都要受牽連。一轉念,小玉暗覺自己無趣。這些聯想推測,或許隻不過都來自自己牽腸掛肚的女人心緒。
駱駝坐在出租車前座指路。Kevin和小玉則陪謝安娜坐在後座。經過一夜休息,謝安娜的雙頰紅潤了些,但依然惴惴不安,戰戰兢兢的。駱駝仍是一副混不吝的樣子,用中式英語跟印度裔司機閑扯。司機五大三粗,印度口音濃重,舌頭在嘴裏耍著雜技,兩人驢唇不對馬嘴。駱駝終於放棄了無謂的寒暄,隻說要去舊金山機場。小玉這才猛然想起,昨天在機場,駱駝曾說肚子疼去了衛生間。看來肚子疼有假,藏U盤才是真。難怪一路對他們緊盯不放,偏偏在機場果斷拋下Kevin和小玉。此人果然詭計多端,不過也說明他一定不是布蘭克的人。小玉暗鬆一口氣,心想既是如此,自己從布蘭克手中脫逃,可賦的危險也不至於增加。
果不其然,出租車到了機場大廳門外,駱駝獨自下車鑽進大廳,不到五分鍾便返回車裏,一臉得意揚揚。駱駝跟司機說要去金門橋。司機問具體位置,駱駝回答說先往那個方向開,快到了自然會說出具體位置。印度司機一陣牢騷,大意是不說出具體位置,我又怎知該走哪條路線?駱駝回答隨便你走哪條路。司機一臉不悅,卻也不好發作,一踩油門,車子猛然啟動。
出租車駛上高速,駱駝說要聯係買家,向Kevin要來手機,通話時竭力壓低聲音,鬼鬼祟祟。通話使用中文,小玉聽到隻言片語,好像交接又有麻煩。駱駝掛斷電話,愁眉苦臉道:“買家說 U盤是加了密碼的,要破解後才願意付款。”
Kevin驚道:“你還沒弄到密碼?”
駱駝反問:“我怎麼會弄到?”
Kevin怒道:“你不是已經把翟教授劫走了,他家也翻過了?”
駱駝尖聲道:“誰說我把姓翟的劫走了?誰說我翻他家了?誰說的?你看見了?”
小玉插話道:“這麼說,你知道Kevin所說的翟教授是誰了?”
駱駝一時啞然,隨即詭笑道:“就算有密碼,也不能那麼容易就給啊。是不是?”
小玉不再理會他,繼續看著窗外。車子駛離高速,沿蜿蜒小路駛入一片紅杉樹林,樹木縫隙裏,隱約能看見灰色海麵。駱駝突然用英語叫道:“你這是要去哪裏?”
印度司機卻全無反應,麵無表情地繼續開車。駱駝又問一遍,司機才懶懶地回答:“不是去金門橋嗎?走海邊更近!”
出租車又開一段,路途更加崎嶇,樹林也更加密集。窗外隱約能聽見海浪之聲。駱駝越發緊張,伸著脖子眺望窗外,突然尖聲叫道:“這越來越不對了呀?”隨即改用英語:“你到底是要往哪兒開?當我是傻子嗎?你……”
猛然一個急刹車,後座上的三位屁股都離了座位。駱駝身材過於矮小,安全帶勒在脖子上,兩眼翻白,破口罵道:“媽的!前麵啥都沒有,踩什麼刹車啊?他媽的見鬼了……”
罵聲戛然而止。駱駝的嘴還半張著,一雙小眼瞪圓了,看看司機,又低頭看看自己,憤怒立時變成驚恐——一支烏黑的手槍,正頂著他的肚子。
“都下車吧!到目的地了!”出租車司機吼了一聲,口齒竟然清晰多了,印度口音也沒了。小玉頓時心驚肉跳,手腳發涼,轉臉向身邊看去,Kevin一臉茫然,似乎尚不知發生了什麼。謝安娜更是目光呆滯,頭暈目眩,尚未從急刹車的震蕩中清醒。駱駝反應倒是迅速,立刻舉手投降。
“哥們兒哥們兒,這是幹嗎?別價啊,我們又不是不給車錢!”
Kevin開口問司機:“你要幹什麼?”
司機又說一遍:“下車!”
小玉掃視窗外,山路崎嶇,幽幽密林,隱約有海浪之聲。加之霏霏細雨,顯得格外偏僻幽靜。突然間,馬達聲由遠及近,前後各有兩輛黑色轎車,正沿山路疾馳而來,同時180度急刹車,前後封死來去之路。車上下來五名壯漢。
Kevin低聲說道:“亞瑟!布蘭克的助手!”
小玉心更涼了。這是插翅難逃了!駱駝連叫幾聲,不知是笑是哭,借機向車後使了個眼色。小玉並不明白什麼意思。但印度司機看見了,連忙也側目往後看。前座緊跟著一亂,駱駝已撲到司機身上。“砰”的一聲槍響,副駕駛旁的車窗玻璃粉碎,駱駝一手死死捏住拿槍的手腕,另一隻手朝司機眼睛狠命戳去,一聲慘叫,槍落在椅下。Kevin手疾眼快,探身撿起。同時一聲鈍響,駱駝的胳膊肘已撞上司機頭顱,隻見身材是駱駝兩倍的司機,卻在駱駝手下渾身癱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