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其實我沒臉再來見你。”Kevin站在房間中央,雙臂垂著,低頭緩緩地說著。其實他也說不清為何一定要費盡周折再見到Joy,他本該遠走高飛的,舊金山已無他的容身之地。但是,他在快餐店裏收看了安第斯記者會的電視直播,隻看到一半就再也坐不住,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她還活著,我得見到她!
費爾蒙酒店地處繁華街區,又被狗仔隊層層包圍。他乘坐著出租車尾隨了一路。他早知駱駝等人都在小玉身邊。駱駝是老安第斯雇的私人偵探,為何要幫他見到Joy?但憑借對駱駝的直覺,他有三成的把握——駱駝鬼怪精靈,對誰都未必死心塌地;以駱駝的性格,就算是為了看個熱鬧,至少也會等到Kevin和Joy談完再報警。但是,到底該談些什麼?Kevin從來不做目標不明的事情。唯有這一次令他自己都難以理解。製造諸多借口,隻為了再見一麵?
Kevin低垂了目光:“其實,不管怎樣解釋,都會令我顯得更加無恥。”
小玉木然地站在Kevin對麵,麵無表情。兩人都不坐,隻有駱駝斜躺在床邊的小沙發裏,饒有興致地欣賞兩人的對話。小玉並無敵意,隻是備感難堪。她記得懸崖上Kevin的呼喊,那呼喊毫無疑問是發自肺腑的。Kevin隻不過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布蘭克是他的老板。但他對小玉的確過分體貼的。因此小玉並不恨他。隻是經曆此般周折,突然又相互麵對,讓她無所適從。不知駱駝為何會突然把Kevin帶進房間裏?以今晚的場麵推斷,駱駝該把他扭送進警察局才是。
Kevin見小玉無語,表情越發尷尬,不知如何繼續往下說。倒是駱駝在一旁插嘴道:“你大晚上的非要上來,就是為了衝著她光張嘴不說話?你到底幹嗎來的?有什麼要說的快說啊?說完了,我還等著睡覺呢!”
Kevin被駱駝所鼓舞,硬著頭皮開口:“雖然,我知道我很無恥,可我……我現在,卻更加無恥地來請求你,幫我一個忙……”
駱駝立刻大聲冷笑道:“哈哈!這可真夠無恥的!”
小玉也不禁詫異道:“幫什麼忙?”
“求你讓我把一些事情講清楚了。我並不奢求你的原諒,我隻想有個機會,當麵告訴你一些事。然後,就算去坐牢,我也會更安心一些!”Kevin說得很艱難。駱駝卻在一邊仰頭笑道:“哈哈!可真會說話!明明又要花言巧語,還求你幫忙什麼的!”
小玉不等駱駝說完,搶著說:“先坐下吧,慢慢說。”說罷自己後退一步,坐在床頭,挺直脊背,雙手放在膝頭,表情認真嚴肅,全神貫注地看著Kevin。她並不準備全部相信他所說的,但她做好認真聽他說的準備。這是對他的尊重,看在他一路關照的分兒上。她猜那並非全是為了欺騙。
Kevin低聲謝過,緩緩坐進另一張小沙發,同樣正襟危坐著,表情比小玉更嚴肅。他沉吟了片刻,開口說:“曾經跟你說過的。從記事開始,我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嬤嬤一直是我唯一的親人。以前我們生活非常艱苦。我們是非法移民,嬤嬤在外麵偷偷打零工,後來去安第斯公司做清潔工,同時再做幾份工,沒日沒夜,收入卻僅夠糊口,隻能租住簡陋的地下室,沒有任何保險,生病也不能去醫院。我隻能去貧民窟裏的公立學校上學,因為那裏無須提供任何身份證明。後來,嬤嬤離開了安第斯公司,帶著我搬到安第斯的一個工程師家裏做保姆。從此,我們終於住到了地麵上,盡管我們的房間比壁櫃大不了多少。但我們能吃飽肚子,嬤嬤也不必再去外麵兼職。那工程師每到聖誕節還會送我小禮物。我小時候,嬤嬤常對我說,我們多虧了這位工程師才能活下來。所以我們一定要感激他,要報答他。嬤嬤還曾經讓我叫他爸爸,可我實在叫不出口,嬤嬤就讓我叫他叔叔。所以,我叫他……”Kevin稍稍遲疑,“我叫他布蘭克叔叔,叫了20年。”
盡管早有準備,小玉還是備感意外:“你嬤嬤……難道就是……桔恩小姐?”那壇子般的圓實身子和一頭紅發下圓胖堆笑的臉突然在小玉腦海閃現。Kevin竟然承載著她的基因?
Kevin點頭:“是,她喜歡別人叫她小姐。可她眼看就80歲了。每天強打著精神給布蘭克賣命,其實就是為了讓布蘭克對我更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