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晚很晚才懂得,男人對女人的愛是一種偉大的創造行為,兩人在相愛中覺得自己是至高無上的天神;聽命於愛的權力,不會使人變成征服者,而是使人成為一個服從於自然界的無所不包的善良,沒有武力的主宰者。

我當時沒有想到這些,沒有。不過,如果有人問,我是否同意。是否願意為了在某一個通道口、暖氣管道旁、昏暗的燈光下與她相會,為了她的嘴唇、她的呼吸而貢獻出自己數年的生命,那我會欣然回答:是的,願意……

我有時想,戰爭也像是一種漫長的期待,是告別了歡樂的無窮痛苦的時期,也就是說,我們所從事的一切,都遠遠地離開了愛。而在眼前,在冒著煙的、被機槍火力割裂開的地平線的火光背後,召喚我們的是期待輕鬆輕鬆,是渴望林間或河邊一座幽靜小房裏的溫暖,在那裏,未終了的過去和不可預知的將來應當舉行某種會晤。耐心地期待拖長了我們在射擊場上的日月,同時不斷把戰壕上空的死亡臭氣從我們心靈中清除出去。

我記得一生中的首次成功,記得報告成功的電話鈴聲,電話中應允了我久久期待的這一成功。電話交談(家裏沒有任何人)以後,我扔下電話筒,在幸福感的高潮中,用壓低的聲音喊道:“天哪!終於等到啦!”我幾乎發瘋似的在電話機旁歡蹦亂跳,然後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搓手心。如果有誰這時從旁看見我,那他大概會想,他麵前這個小夥子神經失常了。但我並沒有神經失常,我隻不過正處在我命運中重要關頭的門檻上。

在可喜成功的臨界點之前,在我應當完全滿足、感到本人“我”是一個幸福者的意義重大的日子之前,卻需要再等不隻一個月。如果當時再要問我,我是否會為了縮短時間、為了馬上如願以償而獻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那我會毫不遲疑地回答:是的,我願意縮短壽命……

難道我過去在任何時候發現過光陰流逝的閃電速度嗎?

隻是到了現在,在度過了自己的最好年華以後,在跨過一生的中界線和成人的門檻以後,我才不再有過去那種得意忘形的勁頭。正是現在,我已經不會拿出有生之年的哪怕一小時用來無聊地滿足這種或那種欲望,用來追求得意的片刻。

為什麼?我老啦?累啦?膩煩啦?

不是的,是因為我現在才明白,一個真正幸福的人從出生到死亡的道路,就是通過抑製生活中不可避免的陰暗心理,每天愉快地存在於周圍世界之中;因為我為時已晚地領悟到:為當期待一求而催促和打發日子是多麼沒有意思,也就是說,作為一份珍貴禮物授予我們的唯一一次生命的每一瞬間,都是不可重複的。

既然如此,我還在期待什麼呢?

——王子英 譯

人物介紹

我很晚很晚才懂得,男人對女人的愛是一種偉大的創造行為,兩人在相愛中覺得自己是至高無上的天神;聽命於愛的權力,不會使人變成征服者,而是使人成為一個服從於自然界的無所不包的善良,沒有武力的主宰者。

我當時沒有想到這些,沒有。不過,如果有人問,我是否同意。是否願意為了在某一個通道口、暖氣管道旁、昏暗的燈光下與她相會,為了她的嘴唇、她的呼吸而貢獻出自己數年的生命,那我會欣然回答:是的,願意……

我有時想,戰爭也像是一種漫長的期待,是告別了歡樂的無窮痛苦的時期,也就是說,我們所從事的一切,都遠遠地離開了愛。而在眼前,在冒著煙的、被機槍火力割裂開的地平線的火光背後,召喚我們的是期待輕鬆輕鬆,是渴望林間或河邊一座幽靜小房裏的溫暖,在那裏,未終了的過去和不可預知的將來應當舉行某種會晤。耐心地期待拖長了我們在射擊場上的日月,同時不斷把戰壕上空的死亡臭氣從我們心靈中清除出去。

我記得一生中的首次成功,記得報告成功的電話鈴聲,電話中應允了我久久期待的這一成功。電話交談(家裏沒有任何人)以後,我扔下電話筒,在幸福感的高潮中,用壓低的聲音喊道:“天哪!終於等到啦!”我幾乎發瘋似的在電話機旁歡蹦亂跳,然後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搓手心。如果有誰這時從旁看見我,那他大概會想,他麵前這個小夥子神經失常了。但我並沒有神經失常,我隻不過正處在我命運中重要關頭的門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