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平和,卻也因此分辨不出任何情緒——客氣得如同問候一個毫不相幹的路人。顧纓壓下心底驟然升起的若有若無的失落,斂起麵上多餘的表情,淡淡道:“已經好了。”

“那就走吧。”海王道。

依舊是那個琉璃城,隻是因為來時與再來時境遇的不同,所見便也不同。簡單的來說便是,因為來時海王與顧纓身上的銀兩加起來不過五十來兩,而再來琉璃城時兩人各自至少都有了百兩以上的身家,故而所見所聞所遇自然發生了變化——至少他們住的客棧比之前的要舒服上一倍不止。

出乎顧纓意料的是,這次海王竟然隻要了一間上房,在吩咐小二戌時將飯菜送到房間後,海王關上房門,揮手設下了結界。顧纓找了把椅子坐下,微微抬頭看向他:“清澈要說什麼嗎?”從海王開口要了一間房的時候,他便感覺到前者有話要說。

海王沒有說話,隻是慢慢脫下鬥篷露出裏麵的白衣,又把麵具摘了下來放在桌上,方才轉身看他,輕藍的眸中似有光雲流轉,刹那後又恢複清澈澄明:“今日我與那寨主過招,玄纓可看仔細了?”

顧纓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但還是麵色淡淡的點了頭。

海王道:“我聽說玄纓年紀雖輕,但在江湖上已是一流高手。”

顧纓點頭。

海王話鋒一轉:“不知今日之戰若是換成玄纓,對付那寨主又需要多少招?又或者換句話講,今日若是我與你動手,玄纓又有幾成勝算?”

話音未落他毫無征兆的猱身而上,右手如刀,向顧纓頸上切去。顧纓沒有想到海王會向自己出手,但他心誌堅定,雖驚不亂,雙手封住門戶,恰恰扣住了海王右手的脈門。海王手腕一軟,滑出了顧纓的控製,蛇一般的纏上了顧纓的一隻手,同時左手出手如電,直直向著他的雙眼戳去。

海王最擅長小巧擒拿的遊鬥功夫,招招致命。而顧纓幼從名師根基堅實,加上反應極快見招拆招,很快便適應了這種打法。隻是實力和經驗擺在那裏,若真的是生死決鬥,顧纓不出三招便會送命,不過海王畢竟不可能真的取顧纓性命,出招好幾次都是擦著他的要害過去,雖驚卻無險。他的武功走的是殺手之風,在傷己前先傷人,迅疾有效。但若是無意傷人,便在無形中失了先機,變得束手束腳起來。所以觀兩人的交手,雖然一開始似乎是海王占盡上風,但他並不能真的拿顧纓如何,反而隨著時間推移,海王力氣漸小,顧纓倒逐漸占了上風。所以最後的結果,竟變成顧纓緊扣住海王的雙手,將後者按到了牆上動彈不得。

“是我贏了。”顧纓道,耳畔是海王略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他的麵色仍是如常的籠了霜似的冷,但幽黑的眼底卻分明有著笑意,看向近在咫尺的對麵人琉璃般流麗的眼睛。

海王是顧纓見過的人中將白衣穿得最好看的。衣袂清如月華,銀發煥若霜雪,右耳瑩白的耳垂上戴著一枚翠森森的綠玉塞子,眸色是剔透的琉璃輕藍,流麗皎然,清豔不可方物。

豔這個字眼,本是一個不該放在男子頭上的。可是用在海王身上,竟是說不出的妥帖。以凡人的想象力,根本無法想象到世上竟有如此精致美麗之人,豔卻不妖,清絕傾城。

鼻端是海王清絕幽然的氣息,看著那雙輕藍明澈的眼睛,顧纓突然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溫柔而略帶些急促的響著。

顧纓略失神間,海王已經推開了他的身體,聲音淡淡:“三次,方才我至少有三次機會可以取走你的性命。”

顧纓回過神,揮去心底若有若無的失落,道:“是清澈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