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陪伴自己近千年的少年,如今也變得相見不相識了。記憶和感情,從來都不是什麼可靠的東西。
這便是輪回。
數年後,簡家千金拋繡球招婿,秦切玉一身紅衣,看著下方或興奮或貪婪的麵容,眼底閃過一道譏誚的笑意。繡球拋下,滾落在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書生懷中。
許是秦衷走後心境變化,化名為簡倢羽的秦切玉不再一味的挑戰成齊格的底線,而是做足了溫婉賢淑善良大度的主母風範。他多看了自家的侍婢一眼,她便說服同樣為鬼修的侍婢陪著自己演一出妻妾和美的戲;他相中了哪位清倌人,不用等他開口,她便花大筆銀子將人買回來送進了他的屋裏。
千年來的輪回經曆讓秦切玉早就對程事非失望透頂,現在的她,隻是想知道他究竟能讓她失望到什麼地步。而成齊格的表現,也果真沒讓她失望。隻聽得小妾嬌滴滴的一句“夫人沒有影子”,所有的夫妻之情便被一竿子打翻,他對自己避之如蛇蠍不說,還以簡家的傳家寶物為誘餌,招攬高手來除掉自己。
原來,就算她不妒不爭,這個男人也不會與自己白頭偕老。一個人的血,竟然真的可以涼薄至此。
可她依舊不甘心。
“你這又是何苦?”聽完秦切玉的話,海王眸光變幻,良久輕歎道,“一入輪回即為陌路,再糾纏又有何意義?”
“我知道,”秦切玉苦笑了一下,“可我不甘心。”她的牙齒深深陷入下唇,不一會兒便流了血,“為他,我氣死了疼我愛我的爹娘;為他,我足足等了十三年;後來自願做切玉劍的劍靈,也是因為聽說劍靈可以長生不老,所以存了指望,想要找到他的轉世。可他卻那樣待我,他讓我這麼多年來的感情和付出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也得甘心,程事非早就死了。”海王的語氣隱隱有些加重,輕藍的眼底流過不知名的光,意味難辨,卻隻覺得分外空明和清廖,“程事非肯為你遠走他鄉博取功名,就算最後埋骨異鄉也留著你送的香袋。而如今的成齊格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你真的可以肯定他便是你所愛的那個程事非嗎?”
秦切玉怔住,喃喃道:“他不是嗎?”
海王低聲道:“輪回之後即是新生,那是一個全新的生命,無論是記憶,經曆,性格,還是感情,都和前世全然不同。”她靜默了一瞬,方才道,“我從不認為,輪回之後的人和前世有什麼關係。何況,你的才、貌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又何必將自己的一生都綁死在一個男人身上。”
秦切玉怔怔的看向海王,相隔數丈之遠,海王仍舊可以看清那雙精致的鳳眼漆黑一片,就算崩塌了整個世界,又似是再也看不到光明。許久之後,她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沒有關係啊……”
笑聲陡然上揚,淒厲如梟鳴,秦切玉笑得花枝亂顫,精致得近乎於淩厲的五官在鬼霧映襯下更增三分詭豔。她的聲音如杜鵑啼血,明明是在笑,聽在耳中卻分明是哭聲:“我竟然錯了這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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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王不再說話。
許久之後,秦切玉似是笑累了,靠在朱紅的亭柱上,淡淡道:“認主的事,我可以考慮。不過打敗我的人是你,我可以認你為主,不過若是想要我改認別人為主,那對方也必須通過我的考驗。”
海王微微凝眉:“你的意思是?”
秦切玉淡淡的笑道:“方才我便說了,與你同來的那位少年的情況很是有趣,你不打算去看看嗎?”
有一瞬間,海王的緊緊的落在她身上,隱然有著山嶽般的壓力。在這龐然的威壓之下,秦切玉仍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看不出之前的話語究竟是真是假。
麵具後,海王的臉色終是微微的變了一下。下一刻,她縱身而起,向著顧纓的方向趕去。
雖然清楚隻要顧纓有玄玉環傍身,這鬼霧迷魂陣便無法威脅到他。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個萬一,海王根本賭不起。
☆、誰為情種
眼前少女發如銀月,衣似輕雪。她垂頭撥動著朱砂色的琴弦,指法依稀可以辨出生疏的痕跡,但素白的纖手映著朱色細弦,仍是說不出的鮮麗好看。
這是一個美麗精致得完全超越了極致的女子,無論是微垂的銀睫,還是隨意垂落的發絲,小巧如水晶的指甲,都美得出乎人的想象。當然,她的容貌同樣有著無與倫比的清麗秀美,饒是顧纓對美色並不看重,也不由感慨此女是他生平所見的第一美人。
顧纓坐在少女的不遠處,黑眸深深的看著她,目光間看不出是讚歎,驚異,迷惘,還是別的什麼情感。
靈識感應不到任何生靈的氣息,他知道這少女興許隻是某種詭異術法作用下產生的幻象,她甚至看不到距離自己隻有咫尺距離的他,但顧纓仍舊情不自禁的為其所吸引——誠然他不止一次的覺得海王生得貌若女子,可他從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