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命消失在她手下,她卻無法停下,心中隻不停地回蕩著“殺,殺,殺”。地上,牆上的血跡是那樣的鮮豔濃烈,看得她一陣陣的天旋地轉,心中迷惘不知身處何時何地,自己又是何人,隻是懵懵懂懂的覺得心底一陣撕裂般的疼。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咋回事,本來是想寫個類似於支線任務的故事的,結果又整出來一個悲情滴角色……阿紫真的越來越有後媽的天賦了

☆、不甘心

再醒來時,秦切玉對上了一雙圓溜溜的清水也似的眼睛,那是程亦還沒來得及取名字的兒子。小小的童鬼飄在半空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秦切玉,圓圓的臉盤極是飽滿可愛。天地規則,如無意外情況,所有生靈的魂魄在死亡那一刻都會被幽冥使者引導進入無想天,被秦切玉發狂時所殺之人魂魄已經盡數散去,獨有這個不滿周歲的嬰孩的魂魄,不知為何停留在秦切玉身邊不肯離開,直到她重新醒轉。

這個還來不及沾染世情的嬰孩魂魄實在是太過純淨,對著這樣一個單純如清水的孩子,縱是秦切玉再恨程亦,也無法將氣撒在他身上。更何況在事實上,她已經殺過這個孩子一次了。說不清出於什麼心態,秦切玉終是將這個孩子留在了身邊,取名秦衷,他是她的第一個弟子,盡管她從未承認過。

帶著秦衷,秦切玉依舊呆在秦家舊宅修行,因著當年她做下的那場滅門慘案,這裏在很長的時間裏都被列為鬼宅之列。她劃下陣法將方圓千裏的陰氣都引了過來,隨著陰氣而來的偶爾還有被陣法力量卷來的亡魂,她收留了他們,教導他們鬼修之法。漸漸地,鬼修中道行較深的鬼物已經有不少能夠在白日化形了,而作為最早跟在她身邊修行的弟子,秦衷已經長成了比秦切玉還要高出不少的少年。

清修之餘,秦衷帶著這幫師弟師妹們以人類的身份做起了生意,雖然隻是玩鬧之舉,居然也做得風生水起。漸漸地,大家都知道碧溪城有個簡家,雖然族中一脈單傳,但是每代的少東家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他們不曾發覺的是,每代的簡少員外其實都長得一模一樣,這個簡少員外自然是秦衷本人。

外地來的書生上門討口水喝的時候,秦衷正在看秦切玉舞劍。他早就忘了生父身上的氣息,可秦切玉又怎會忘記?那種魂魄間的熟悉感早就深入到了靈魂深處,強忍多年的不甘刹那間如潮水般湧出,打破了她所有的平靜。手腕一抖,劍便掉落在地。秦衷彎腰將劍拾了起來正準備遞回去,便看到了秦切玉驟然蒼白的臉。

以簡家千金的身份,秦切玉又與書生偶遇了。兩人迅速的相戀,成婚,繼而又是因無子而爭吵,納妾,感情破裂。這一次,秦切玉倒沒有再濫殺無辜,隻是親手剖開了書生的心,細細的看著裏麵流出的血由滾燙而迅速變得涼薄。

或許真的是緣孽注定,每一世程事非都會轉世為書生從秦家經過,然後與秦切玉重複著由相愛到相看兩厭的過程,最終將一身性命了結在她手中。每殺掉他一次,秦切玉都會忍不住大哭一場,然後在下次相遇時再度奮不顧身的淪陷。在輪回的磨礪間,她所有的感情早已轉化為強烈到不可思議的不甘,她近乎病態的讓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個過程,不肯放過自己,同樣也折磨著陪伴自己的人。

“姐姐,你明知此人並非良配,為何還對他如此執著?”秦衷曾問道,他雖在孩提之時便做了秦切玉的弟子,但後者從未承認他是自己的徒弟,於是他隻叫她姐姐,“你到底想要什麼,姐姐?”

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秦切玉坐在舞劍亭中,看著亭外連綿的大雨,在心中這樣問著自己。

她所求的,其實是一世圓滿吧?可是這圓滿實在是太過縹緲,就像指間的沙子,無論如何努力,都是抓不住的。雖然不肯承認,其實在心底她早已經明白,終其一生,終究與圓滿無緣了。

隻是仍是不甘心。

幾十年前,在最後一次殺掉程事非的轉世之後,秦衷走到了秦切玉的麵前。“姐姐,”他像幼時那般輕聲喚著,黑白分明的眼底神色晦暗,是孩童所不可能擁有的疲憊,“我要去投胎了,你保重。”

鬼修之路甚是艱難,千年之間,已有不少鬼向秦切玉辭行去重入輪回,隻是她始終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這個安靜的少年也會選擇去投胎。直到他離開,秦切玉依舊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目光死死地盯著花園中的血跡。那血紅是那般的刺眼,劍魂之體已與凡人不同,她卻分明感覺到了眼睛被刺得發疼。

一定是血色太刺眼了吧,即使已經不是第一次殺人,但這種顏色看到眼裏仍是不舒服。微微動了動握劍的手,秦切玉突然很希望能夠立刻下一場雨。

秦衷雖然離開了,但明麵上的簡家仍在延續。秦切玉選了一名中年鬼修充作簡員外,幾個年輕鬼輪流當著簡家少爺,她自己仍時不時的扮作簡家的千金。約莫十年前,在一次出府時,她看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暈倒在荒郊林畔,身上有好幾處深深的刀傷,眼看著便活不下去了,便吩咐手下將人救醒,又給了他一些食物和水以及銀兩。看著少年捧著東西呆呆的望向自己所在方向的樣子,秦切玉放下了車簾,遮住了自己的視線,也斬斷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