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三四年前混跡青樓的,第一次幫人填詞是在東都洛陽的牡丹花會。他的一首《蝶戀花》豔驚全城,被花魁簫音娘子當場唱了,隨後便入了簫音娘子的泠雀閣。陸公子在洛陽呆了兩年,後來因為王孫文士的排擠,便來了長安。當時長安城內許多青樓都邀他入閣,他卻不肯了,隻自己買了間小小的屋子住下,零零散散地幫人填詞。”
“這樣……”謝洛城與樓向寒對望一眼,樓向寒問道:“他如今住在何處?”
舒娘子道:“就在平康坊中,北曲最東那一家。”
謝洛城與樓向寒再對望一眼,雙雙起身,樓向寒拱了拱手,道:“今日多謝舒娘子了。”
舒娘子笑道:“樓大人這般客氣,怎不提當年二位對奴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二位,舒興閣焉有今日?奴今日為二位做的,哪抵得過當日的萬分之一?”
謝洛城笑道:“是我們不好。”
舒娘子笑了笑,也實在疲憊得很,就不像往常一般親自將人送出門了。
樓謝二人出得門來,一轉便往北邊去了。
舒興閣所在之處,乃是平康坊北門之東,人稱“三曲妓所”之地。長安城內坊肆分明,每塊住宅都遵循“四行八門”的規則,也就是東西四橫、南北八縱的布局。三曲妓所所在之處,自南向北,分別是前曲、南曲、中曲、北曲。前曲不在三曲妓所之內,乃是一些江湖人雜居之所,魚龍混雜。真正的三曲是從南曲算起的。
三曲之中,南曲與十字街距離近,又是三曲中最前者,大多是高樓廣廈,為妓所中的富貴喧囂者所住。而中曲堂宇寬靜,常有三進甚至更深的廳事,進與進之間有寬廣的院落,前後遍植花卉,院落裏假山怪石,水榭荷塘,所住者皆是當世之雅妓。舒娘子的舒興閣便在中曲東三處。
而中曲再往北,便是北曲,也稱循牆一曲,因地勢最偏,乃是卑邪妓所居,頗為中、南二曲所輕,卻是三曲中歌姬娼優最密集之處。樓謝二人進得來,滿目隻見姿色平平的女子紅妝豔抹站在門前招笑。樓向寒倒不見如何,他總是已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了,謝洛城卻有些受不住這場景,不由得往旁邊挨了挨,皺眉道:“本覺怎麼選了這麼個地方?”
樓向寒在他衝出樓閣叫喊之時便知他找到了要找之人,隻是一時猜不準是蘭泣所尋之人,還是了塵大師所尋之人。如今聽他這麼說,那年輕男子竟與本覺大師、蘭泣所尋之僧是同一人!想到此處,也不禁微微動容,道:“龍蛇混雜之處,自然容易藏人。”
“恐怕是更容易害人。”謝洛城左右環顧一眼,眼見著髒亂不堪的周邊,幹脆抓住了樓向寒的手臂。
他倒不是怕那些望向他的女子,隻是這地方怨氣太重,又多是女子怨念,又陰森,又淒怨,如玄鐵寒冰所製的針,一根根地刺來,叫人心裏頭太不舒服。幸虧有樓向寒在。
謝洛城含笑看了一眼樓向寒。他家三郎,又是累世積德之人,又是陽氣正盛時出生,平生裏沒做過一件損陰德的事,還機緣巧合得到了湛瀘認其為主。呆在他身邊,什麼陰魂也不敢來的。
樓向寒看向他:“隻怕為非作歹之人。”
謝洛城笑道:“待會兒我一定乖乖躲在你身後。”
正說著,兩人已行到了北曲東處。樓向寒一手將謝洛城護在身後,另一手敲了敲門,揚聲道:“陸飛墨陸公子可在?在下京兆府樓向寒拜見。”
裏頭一聲清朗的男子之聲:“啊,稍等!”
陸飛墨開門笑道:“不知二位前來,所為何事?”
“啊……”謝洛城抓著樓向寒背後的衣衫,探出個頭來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道。“原來是與女妖雙修過,難怪能二十年青春常駐。唔……還練了赤狐一族的千麵一身?就凡人而言,很不錯嘛,天賦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