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佛經不是翻譯得很好麼?”本覺叫道,“你且問一問,二十年來,誰不說大興善寺的本覺是佛經翻譯中的高手?你為何對我總是不滿意?”

“施主發此一問,便已是犯了貪嗔癡三毒。”了因道,“貪圖順境,不知眾生生而淒苦。嗔怒逆境,不知世途從來坎坷。癡愚不堪,不知自身所在。二十年前,施主乃是佛家弟子,戒定慧三學,卻未曾有一樣領悟。身為佛門弟子,首要功課便是持戒,不殺生,不偷盜,不yin邪,不妄語,不飲酒。若是持戒也做不好,如何禪定?無法持戒與禪定,又談何智慧?”

“施主在大興善寺二十年,受佛法感化,依舊做不到不妄語、不飲酒,心中貪念慎重。老衲好言相勸,施主卻憤而修書離去,道心戀紅塵,不願再做佛家弟子。也罷,施主既然心戀紅塵,放不下貪嗔癡念,又何必以佛門弟子自稱,汙我清靜之地?”

“可是……”本覺怒道,“了塵還不是一樣貪戀權勢榮華?你怎麼不將他趕出去?”

了因宣了個佛號,道:“監寺師弟乃是聖上親封,老衲無能為力。此事乃是老衲另一莊罪業,老衲死後自當墮入阿鼻贖罪。”

本覺語噎,不知如何應對。

了因又道:“阿彌陀佛,老衲言盡於此,望施主歸還僧牒。”

本覺臉色白了又白,終於還是咬牙從懷中取出一本折子。圓空見狀,忙上前合十雙手行了一禮,雙手接過,退回了因身邊,雙手捧上,叫道:“請師祖過目。”

本覺猛地失聲道:“師祖?師父……”

“老衲並無弟子,”了因看了僧牒,確認無誤後收入懷中。“圓空是本息之弟子,被監寺師弟派來照顧老衲日常起居,老衲見他頗有慧根,便越了製。”

本覺的臉色頓時灰敗,捏緊了拳頭不說話。

了因與圓空一同合十雙掌,道了聲:“阿彌陀佛,貧僧告辭。”語罷轉身而去,半點留戀也沒有。

“妙郎……”蘭泣擔心地叫道。

“也好!也好!”本覺忽然大笑道,“佛爺總算斬斷了與佛門的最後一絲牽絆,從此以後做紅塵自在人,什麼持戒禪定修智慧,統統滾到一邊去吧!”

“如此……”謝洛城忽然笑道,“不知這一位如何稱呼?”

本覺止住了笑轉頭看他,目光疑惑,想不明白謝洛城怎麼忽然就變溫和了。但是片刻之後他便不再多想,隻道:“老子從此斷絕佛念,不如就取名段念吧!”

“原來是段念段俠士。”謝洛城微笑,忽然問蘭泣道。“蘭泣姑娘可還記得,那一日,節氣小雪,姑娘來訪,曾對在下許下承諾?言說若是在下幫姑娘找到心上之人,姑娘便以一曲蝶舞報答?”

蘭泣愣了愣,抬頭見謝洛城雖然笑著,眼中卻有悲哀之色。風吹燭滅,春盡花殘,不過片刻之間,在場除了自名段念的人,其餘都已知曉。

“蘭泣不敢忘。”她勉強運功,坐起望了望天,道。“可惜此處沒有紅梅白雪,亦無樂曲相伴。”

謝洛城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隻笛子,笑道:“不知姑娘想要什麼曲子?”

蘭泣緩緩站起,笑道:“有幽明子奏樂,蘭泣怎敢挑剔?謝先生請隨意吧。”

謝洛城與樓向寒對望一眼,樓向寒忽然問道:“段俠士宅子裏,可有秦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