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染眼裏她不免輕蹙柳眉,然而細軟語言如清風拂過一般讓人舒心緩神:“別說話了,注意傷口。”

湘宛淳隻覺心頭癢癢,嘴唇稍稍一動,蘇霜染改用指尖點住她的唇瓣,似哄似勸:“聽話。”

即便對方神色毫無異樣,湘宛淳仍然覺著這個舉動過於親昵,是赧然是尷羞她臉上醞出飛霞,又怕給人瞧見,湘宛淳欲蓋彌彰地把臉往下低了低。

兩人相距不過尺寸距離,湘宛淳的細末舉動全數看入眼裏,蘇霜染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並不讓人察覺,隨即又若無其事地抬起湘宛淳下巴接著為她塗抹藥膏。湘宛淳唇上有幾處明顯淤痕,看著不像是巴掌能扇出的印記,蘇霜染幾欲張口問詢,隻是湘宛淳有意躲閃,才不得已作罷。

上好藥,蘇霜染準備收拾,門口傳來略為沙啞的低喚讓湘宛淳腳一軟噗通跪下,也許是在惠妃那裏得到教訓太多,此時的她如同驚弓之鳥。湘宛淳後知後覺,爾後耷拉下腦袋,掩蓋似的不讓人看到她臉上的駭人印痕。

眼睛尋覓那抹倩影,文皇帝起先還並未注意,無奈湘宛淳這邊動靜太大,目光自然而然移了過去。然而也就僅有的片刻,文皇帝又轉回了眸子。隨後瞟到蘇霜染手裏的藥盒,他詫異問道:“愛妃可是受傷了?”

不想文皇帝這個時候會過來,蘇霜染隨即走到他跟前,安撫對方緊張心緒地解釋道:“不是臣妾,是……宛淳。”名字被人提及,一旁湘宛淳更是埋得不見臉了。

聞言,文皇帝終算放下了心,轉而問向湘宛淳:“你就是莊妃帶進宮的宮女?”

蘇霜染的確好說話,但失禮節的事情不是誰都能容忍的,湘宛淳這會兒當然不能隻因臉上的疼痛而以點頭搖頭敷衍對方的詢問:“奴婢是。”聲音低沉牽強,但吐字還是清晰可聞。

“抬頭讓朕瞧瞧。”打量湘宛淳許久,她有意無意的躲埋之舉引得文皇帝好奇。

“奴婢不敢,”湘宛淳低聲直拒,“奴婢滿臉是傷,抬頭的話,怕嚇著皇上。”

湘宛淳越是推拒越是惹文皇帝在意,他強硬道:“朕叫你抬頭你便抬頭,有什麼敢與不敢的?反倒是你這樣違逆朕意,難道就不怕朕怪罪下來?”

聽到怪罪二字,湘宛淳立馬就心慌了,疑遲片刻最後還是喏喏仰頭,臉上那片令人打怵的傷痕因此出現眼前。

“這怎麼回事?”文皇帝皺眉問道。宮女太監犯錯受罰這種事文皇帝向來不予理睬,隻是湘宛淳臉上的傷確實讓人心驚,連他也不能做到視而不見。

湘宛淳不知該如何解釋,一時沉默讓四周氛圍冷凝下來。湘宛淳的為難看入眼裏,蘇霜染解圍:“是宛淳不懂事才受有的責罰。”

默了會兒,文皇帝口帶疑惑卻更多是明了地半問半肯定:“難不成是皇後做的?”他猜前想後,覺著位高權重的皇後嫌疑最大。

“皇上誤會了,事情與皇後姐姐毫無幹係。”文皇帝想得過於簡單了。皇後乃後宮之主,身份特殊自然一舉一動會入他人眼,行事之前都要三番而思求得一個明哲保身。若不是到萬不得的時候,她又怎敢如此明目張膽行所無忌?

眉頭深皺,文皇帝實在再想不出其他人:“若不是她,還有誰敢這樣恣肆而為有恃無恐?”顯然,他對蘇霜染的話不大相信。

文皇帝固執己見讓蘇霜染有些百口難言,一番思來想去話變成這樣:“其實事情是青蓮做的,青蓮見宛淳頂撞臣妾,一時氣急才下的狠手。”相較於大齊的千萬子民,湘宛淳的傷根本算不上事情,也不曉得文皇帝為何如此執意查出罪魁禍首。

文皇帝揚眉,他不會質疑事情是淩霜宮裏的人所為,畢竟與蘇霜染相處這些年她的性子他多少還是了解的。所以聽蘇霜染的這樣一說,文皇帝隻覺她是有心袒護下手那人,畢竟在淩霜宮內不得蘇霜染允許,誰敢如此放肆胡來?

“愛妃莫不是有難言之隱?”話裏破綻百出無法讓人信服,文皇帝對蘇霜染的偏護也理不出個頭緒,見蘇霜染猶疑著遲遲不作答,他口氣生硬地命令一旁的湘宛淳,“若敢有半點兒隱瞞,朕便治你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可是大罪,要殺頭的。入宮這些時日湘宛淳對此略有耳聞,聽文皇帝這樣講她人就緊張了,張嘴道:“回皇上……”

湘宛淳這被迫出口的話還未講道到半便讓人打斷,蘇霜染說:“皇上,這事情您就別追究了。”

“怎能不追究?”話裏滿是不悅的味道,文皇帝說,“竟敢欺負到愛妃頭上,這分明就不把朕放在眼裏。”

“皇上,”文皇帝的性子時而倔得不行,任人如何勸說也起不了半點用處。蘇霜染仍舊宛聲說道,“人也沒有衝撞的意思,隻是不曉得宛淳是臣妾宮裏的人罷了。”

湘宛淳僅需將自己的身份袒露於眾,他人自然會顧忌三分。然而對方依舊能下如此狠手,怎麼看都覺著是有人存心要跟蘇霜染過不去。文皇帝心裏有底,但見蘇霜染咬言不肯說,最後隻得歎息:“你啊,朕該說你甚麼才好?”

“皇上日理萬機已經諸事纏身煩憂不已,臣妾宮裏的這些小事又怎能讓皇上操心勞神?”蘇霜染道,“若真是如此,臣妾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