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對麵的江璿睿朝她笑得更是動人,指著菜單說,“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服務小妹牢牢地盯著他也不看手裏的紙筆寫了好半天,才兜住蕩漾春心轉身離開。我尋著她飄飄然離去的背影,伸出手依依不舍地呼喚:
“等等,我……”
江璿睿兩手指拈了張餐紙塞進我抬著的手裏,眼睛劃過桌麵示意我擦擦桌子。我瞅了瞅比他自己家幹淨不知道多少倍的桌麵,丟下餐紙說:
“我還沒點菜呢,擦什麼擦!”
他撿起餐紙自個擦著,“不用點了,我點了很多。”
等他慢悠悠擦完桌子,菜也端上來了。他剛才說很多,一點也沒誇張。我眼看快把整張桌子鋪滿的各種早點,尤其他正吃著的那盤油乎乎的幹炒牛河,都有點吃不下去了。這哪是吃早點呐,簡直像吃最後的晚餐。選了碗清淡的白粥,我忍不住問:
“江璿睿,大早上吃這麼多,你不怕長胖?”
他頭也不抬進攻完整盤幹炒牛河,接著消滅小籠包子,抽空回我一句,“長得胖根本沒資格當藝人。”
他說得隨性又傲氣十足,我遞上杯豆漿,問:“今天拍什麼?”
他探脖子過來就著我的手吸了一大口豆漿,簡單道:“殉情。”
嗯,導演選角還是比較到位的。男主角長著他這副妖孽模樣,女主角為他殉情我想廣大觀眾是可以理解的,可以接受的。雖然他從沒演過什麼男一號,我仍問道:
“你是男主角?”
“男三!”
他的聲音明顯不太爽利,我趕緊噤聲吃自己的。女主為男三都能殉情,看來這不是一部古裝穿越劇就是一部騙人眼淚的苦情戲。
春末的上午殘留著徐徐夜間涼意,我麵前的小河之上霧氣繚繞。遠遠看著如夢似幻,其實根本隻是一條臭河溝,黃綠顏色,岸邊的漂浮物各式各種,像個流動的垃圾場。這年頭,想在大城市附近找條沒被汙染過的清澈小河,就像在演藝圈女明星裏找沒隆過的胸,男明星裏找沒整過的鼻子一樣困難。
手搭涼棚,我仰頭望向跨河鐵橋欄杆上迎風而站一襲白衣的江璿睿,內心感歎:
原來殉情的是你呀,男三!
嘖嘖,這麼隔岸相望,初升朝陽橘色光芒映襯著他高挑身影蕭蕭索索,還真有點令人愴然的蒼涼感覺。
我目光掃過身旁並不認識但與我擺出相同造型的女工作人員,好奇問道:“怎麼現在流行男人殉情啦?”
“自從清朝的阿哥們爆紅之後就開始流行癡情男了。”她答。
我討教道:“江璿睿演的是個什麼角色?”
“女主角的初戀男友,是個畫家。男女主角好了之後,他情感上接受不了選擇自殺殉情。”
“嗯,真是簡單粗暴的劇情安排啊。”
女性工作人員不悅地看我一眼,問:“你是誰?”
我嘿嘿一笑,“江璿睿的臨時助理,你是?”
“這部戲的編劇。”
她牙癢癢地說完,我第一時間退到兩三米開外的安全地帶。隻聽導演一聲“Action”,我都沒看清怎麼回事江璿睿已經如折翅白雁般落入水中,激起朵朵水花。河麵漸漸回歸平靜,仍聽不見導演喊“Cut”。我有點莫名著急,焦慮地望向導演所在的監視器位置。大胡子導演不慌不忙地點了根香煙才把那聲要人命的“cut”軟綿綿地喊出來。
三兩步奔到河邊,我雙手圈在嘴邊扯著嗓門大喊:“江璿睿,可以出來了。”
下一秒,江璿睿從離岸邊不遠的水中謔地站起來,一步步走上岸。其他工作人員迅速圍了過去為他披上軍大衣,遞上毛巾。他接過毛巾說了聲謝謝邊擦臉邊走近大胡子導演,恭敬地問:
“導演,怎麼樣?”
“不錯,這條正式拍。”大胡子導演麵無表情地答道,轉頭對向旁邊躺椅坐著,陽傘伺候著的女主角立刻笑臉迎人地說,“曉曉,到你了,隻需要站在橋那頭讓我拉個遠景就可以。”
“好。”女主角軟軟糯糯地應了一聲,站起來走到江璿睿麵前,眸如秋水,似乎很心疼地說,
“璿睿,辛苦你了。”
江璿睿淡淡地說了聲沒有轉身走回鐵橋,女主角有些失落地撇撇嘴跟在他身後。
這個女主角我認識,叫林曉曉,是最近躥紅起來的ATC新人。她長得清純可人,玲瓏嬌小,走的自然也是氣質玉女路線。
第二條,導演說鏡頭角度不對,江璿睿白跳了。第三條,導演說有閑人入鏡穿幫,江璿睿白跳了。第三條,導演說林曉曉表情不自然,江璿睿再次白跳了。
第四條,第五條,第六條……,江璿睿從水中出來走上岸的動作越來越遲緩,身體抖得越來越凶,連嘴唇都泛出可怕的暗紫色,他愣是一句怨言沒有,盡全力演出。我想勸都勸不住,隻能每次用最快速度衝到他麵前幫他披上軍大衣。我現在明白他為什麼要吃那麼多油膩的早餐了,不積累過多的能量他根本熬不過這一條又一條的折磨。
第十三條,全場靜默場記板已經出現在監視器的鏡頭裏,大家都在等待導演的口令。忽然導演接起電話嗯了幾聲,拿起大喇叭朝鐵橋上不再那麼綽約的江璿睿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