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這可真是天助關雲長,於禁與龐德不得不服。
於是,到了天亮時分,當關羽大軍搖旗呐喊、四處搜捕曹軍的散兵遊勇之際,為曹操賣命數十載都不曾有過差池的於禁,居然向關羽投降了。
而龐德呢?在許多人看來,連曹操最器重的於禁都降了,你個西北胖子還有什麼理由不降?早年馬超與張魯戰敗那會兒,你不也投降過一回嗎?
可這一次,龐德還真就強上勁兒了,死都不肯投降。
關羽想不通啊,你老哥就在漢中呢,你又何必自苦呢?在我手下做個將領,不也是一樁美事嘛!
偏偏這龐德死活不肯:
“我為什麼降?魏王(曹操)的軍馬有百萬之多,早已威震天下,你們的主子劉備不過是個庸才而已,怎麼能和他比呢?”
什麼意思?你說劉備不如曹操?我殺了你信不信?
龐德還真就不想活了:
“我寧為國家鬼,也不做你們這些賊子的將領!”
好吧,既然這麼跩,那就拖下去斬了吧!
嘿!關羽想,你這西北娃一定是腦子壞了,可是我也沒空跟你囉唆,你不肯降,那就唯有一個死字,到時候見了閻王,可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啊!
於是,龐德便被斬了。
龐德為什麼到死不肯投降呢?很多人覺得不可思議,但其實也可以理解,當年他跟隨馬超時,小馬哥雖然驍勇卻沒什麼用人的智慧,龐德跟著他,無非就是馬夫跟著馬夫幫主而已,談不上有什麼太大的前程。而此後呢?曹操用了他,那就不是什麼馬夫與幫主的關係,而是國家正式公務員與政府首腦的關係了。
馬夫不為幫主殉死,無非虧個“義”字。可龐德若不為曹操死戰,那便是“忠義”兩字都虧了。事實上,於禁便是最好的例子,此後關羽被呂蒙打敗,於禁又落入孫權之手,等到歸去之時,中原江山已然易幟成了曹魏帝國,曹丕對他不屑,也是再自然不過了!
於禁是為曹操賣命數十年的人,隻不過在最後的考驗中敗下陣來而已,遭遇如此悲催的結局,著實可歎。而龐德呢?雖然為曹操效力時間很短,可在這場戰鬥中壯烈剛毅的表現,無疑贏得了本方陣營上下一片讚歎之聲。史上也對其頗多讚譽,就連那一心讚頌劉備的《三國演義》的作者,也特別為龐德的死作詩讚曰:
“威武不能屈,節操不能改。生當立金鑾,死尚披鐵鎧。
烈烈大丈夫,垂名昭千載。南安龐令明,日月競光彩。”
據說,消息傳到北國,曹操當時就流下了眼淚,他的兩個兒子,也隨即被封為列侯。等到後來曹丕即位,又將龐德的四個兒子全部封為關內侯。尤其是龐會,據說頗有老爹的風範,勇猛剛烈,在滅蜀之後,龐會還幹過滅關羽後人的複仇之舉,但是否確實,就不得而知了。
至於於禁,這時便在戰俘營裏度過了許多年。直到曹丕即位之後,孫曹關係一時緩和,於禁才得以回國,據說他回到洛陽見曹丕之際,胡須、頭發都已然皓白如雪,模樣更是憔悴得不成人形,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停地用頭撞地。曹丕說:
“你有什麼好傷心的呢?想想春秋時代的荀林父、孟明視如何!”
荀林父,是春秋時期邲之戰中晉軍主帥,因為戰敗而請求賜死。當時晉國的國君似乎也有這個意思,但經人勸誡之後,終於讓他官複原位。至於孟明視,則是秦國大將,在崤之戰中成了晉軍的俘虜,可是名氣不壞的他居然得以被釋回國,於是重掌兵權,連番大戰,終於報仇成功。
於禁能有指望再度領兵以血雪恥嗎?
顯然,於禁沒有。
據說,曹丕要派他出使吳國,可在出發之前,偏偏讓他去拜謁曹操的陵墓——高陵。而就在於禁進屋之前,曹丕又專門讓人在陵墓屋子裏畫了這場水淹七軍、龐德在關羽麵前大義凜然,而於禁卻屈膝降服的模樣。於禁一看,自然慚不自勝,這就病發而死。而曹丕給他的諡號,便是一個“厲”字,給這麼一個諡號,當然不是說他多麼厲害。在諡號中,這是一個極其不妙的字,殺戮無辜、暴虐無親曰厲,愎狠無禮、扶邪違正、長舌階禍曰厲。要說於禁的過錯,無非是他怕死而已,又與這些有什麼關係呢?
由此便也看出曹丕的心胸確實很狹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