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生氣了(2 / 3)

麗茜,我聽見你的驚呼聲了,我出來了,然後,我知道了這些……

哥哥和你,原來當真……

係在腰際的墨玉隨著他跳躍縱飛的動作,在空中不安份地彈竄,清冷的月光撒雪般劃過,色澤蒼白凜冽,如他眼底深沉的痛。

程麗茜這幾天一直不曾出北苑,閑來無事就讓雪晴去找來許多花花草草親手種到花園裏,大多是應季的菊花,各種各樣的品種,稀有的不稀有的,雜而繁蕪。她種花的時候,小白總來搗亂,不是叼走她的花苗,就是踢翻她的肥料,一人一狐追著滿園子跑,下人們停下手裏的活笑著看他們追逐嬉戲,陽光穿過院子那顆大樟樹的葉縫,稀稀疏疏打下細碎的光點,映在人臉上,格外鮮明璀璨,笑聲脆脆響遍整座北苑。

看著原本稀稀疏疏的地上逐漸被綠葉錦花覆蓋,程麗茜心裏說不出地滿足,有時候閻修回來的早,她就拉著他去花園裏看自己新種的花,偶爾有新花開放,她會指著那朵花笑得好不燦爛,兩隻眼睛彎翹成嬌俏的半月形。

閻修就那樣站在一邊淡笑著看她,心裏總覺得若可以讓她一直這樣無所顧忌地歡笑下去,要他付出什麼代價都是可以的。

時間過得很快,花園裏的菊花慢慢都凋零了,程麗茜開始種第一棵梅樹的時候,十二月初八到來了。

皇帝大婚,舉國同慶。

京城裏火熱一片,老百姓們紛紛擁出家門,擠在大街上看皇帝迎新的儀仗隊經過。

這一天程麗茜恰好來了月事,從早上睜眼開始就喊肚子疼,一直在床上躺著。大夫來了一撥又一撥,止痛的藥開了也服下去了,她就是喊痛不止。

雪晴急地滿頭大汗,寸步不離地守在程麗茜身邊,後來程麗茜找了個借口把她趕出去,還閉了門說誰也不見。一開始雪晴還擔憂地時不時來看程麗茜一眼,從大清早鬧騰到中午,每次她一開門進來,哪怕聲音再小程麗茜也能發覺,一發現她進來,程麗茜就尖喊著要她出去,大夫也不再見,如此往複幾次,雪晴隻當程麗茜鬧脾氣,便也鬆懈了,當真不再來煩她。

傍晚雪晴來敲門問程麗茜是否要用晚膳,敲了半天也沒人答應,她這才覺得驚慌,推門一看,屋裏早已空無一人。冷汗當時就滲滿了整個後背,雪晴蹭蹭蹭連退好幾步,手裏的托盤嘩啦落地砸碎。

這個時候,宮裏封後大典恐怕才剛剛開始,閻修在宮中負責安危事宜,此時應該正是最繁忙的當口。不管程麗茜是自己溜出去的,還是被人擄走了,總之她不見了,事情大條了!

雪晴的第一反應就是必須馬上告訴閻修,然後安排人手著力去找,但這時候街道上各種展覽遊街活動才剛剛開始,人潮湧動,摩肩擦踵,要穿梭而過就已是極難,更妄談要從人海裏挖出一個小小的程麗茜來!

雪晴隻覺得腦子裏轟地一下,所有理智與鎮定都炸開了,粉碎成齏粉,腦海裏無意識就是一個念想:該死的,程麗茜,千萬別讓我找到你,否則有你好果子吃!

而這時,宮裏大典正伊始。

紅殿堂,紅地毯,紅簾幕,金色彩繪,金色流蘇,富麗堂皇,喜氣洋洋,映一對遙遙相對而站的紅衣璧人。

琪羅在首座,盛裝的蒼紫淩在大殿門口。

首座其右,清文兒穿著全套華美的禮官服飾,站在大紅描金的長毯上,手捧誥文輕柔雅笑,眉梢舒柔,不見半分憂愁之色,那模樣倒也真是漂亮。

長長的一片頌詞在他低柔優雅的嗓音朗讀下,輕柔翩躚若一隻隻會旋飛的彩蝶,蕩過在場文武百官的耳畔,亦穿過最高處悄然握緊拳頭的天子心扉。琪羅微揚著下顎,視線滑過大梁上悠悠晃動的精美流蘇,忍不住輕顫雙睫,幽然眨眼,他想起那一天清文兒深深匍跪在地,腰身埋得那樣低沉卑微,像是要把自己壓進塵埃裏,他低聲懇求:皇上,大婚可否由微臣主持?

那時候他並不明白清文兒為何會有那樣的心願,直到適才,他端著誥文從自己身側走過。

他輕揚著嘴角,笑意柔柔,他側頭偏向他的方向,笑著道:珩,你看,我們一起站在這禮堂上……

隻這一句,琪羅紅了眼眶。

琪羅這時候才明白,清文兒嘴裏輕快綿柔的頌詞是念給他和他聽的,清文兒心裏藏著的,就是這樣一份卑微到塵埃裏的心願。

我們一起站在這禮堂上……

頌詞冗長卻終有結束的時刻,那個清雅若蓮,純澈若水的少年雙手抱誥文,微低著頭,一步一步從高台走下,一樣是經過琪羅身側,一樣微微傾側了頭顱,他這回說的卻是:珩,善待紫淩,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你要做到……

琪羅僵直了脖頸,深深忍住胸腔裏洶湧欲上的一股酸楚,視線輕垂,看著蒼紫淩邁著端莊嫻淑的步姿,在滿朝文武連聲恭賀下,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他眯眼,朝她伸出一手,牽著她一同在皇位上坐下,遼闊的大殿裏立時響起一片萬歲聲。

閻修順勢屈下膝蓋,粗看去他是跪在地上的,但實際上他的膝蓋始終未曾點地,就在那一聲聲疊起的萬歲聲中,他身後有名官員忽的附到他耳後小聲且飛快地說了一句話。

閻修原本輕淺帶笑的臉倏地僵住,眉心略皺,兩片菲薄的唇抿得極緊,他抬眼瞄高台上神色肅穆的琪羅一眼,雙手猛一攥拳,又悄然泄開力道。

他扭過頭,犀利如冷兵器的目光裏直射身後那名傳話官員,那樣凜冽的寒光激得人後背瞬間沁出一大片冷寒。

“找!告訴他們不管用什麼手段,馬上給我找!天明之前若找不到人,提頭來見!”

那官員疊聲稱喏,顧不上擦額頭的冷汗,慌忙將消息傳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