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發病(3 / 3)

琪羅……琪羅……這個名字為什麼這麼耳熟,在哪裏聽過呢?在哪裏呢?

程麗茜難受地擰緊了眉心,她的細小變化沒能躲過琪羅的眼睛,琪羅一麵擔憂地看著她,一麵強行壓製住內心的不安與驚詫,說實話,當蒼燁茗對他喊出琪羅兩個字的時候,他當真狠狠吃了一驚。但當了十年的皇帝,他處事不驚的本領已越發成熟,掩在袖子裏的手悄悄攥成拳頭,他對上蒼燁茗的視線,沉聲道:“你究竟是誰?”

蒼燁茗笑了,表麵上他一排倨傲神氣,但實際上他之所以要緊摟著程麗茜,是因為他的手也在輕輕發抖。他心裏是害怕的,時局一點點朝著他與邪王商量好的方向發展,很快,程麗茜就會成為飄燕,很快,她就會想起所有,很快,她就會與閻修決裂,但同時她也將找回九百年前的記憶,她會想起琪羅,等她想起了琪羅,她眼裏會不會更加沒有自己?

“我就是我,辛月國太子,蒼燁茗。”蒼燁茗揚起下顎,目光不自然地別離開去,他不想再與琪羅對視,多看琪羅一眼,他心口上的錐痛就會加深一分。

琪羅眯起眼睛,眼底亮芒驟閃而過,他緊凝著蒼燁茗,眉心微皺,帶著一抹深沉的若有所思,頭顱一低,目光又落向冷羽然。

“太子既然知道魔君閻修,那麼也該對他的病症有所了解,若太子知道些什麼,還請大方告知,感激不盡。”

蒼燁茗冷笑,“上仙琪羅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事,我一個凡人又怎麼會知道?”

琪羅皺眉看向蒼燁茗,抿了抿唇,一時無話。

這時,程麗茜從蒼燁茗懷裏緩緩抬起頭顱,她凝視著尖吼了這麼久,嗓子都啞了的冷羽然,臉上浮起一抹濃濃的不舍,暗暗一咬牙,一絲銳光從她眼底飛閃而過。

“他的毒是魔界的人下的嗎?”

她其實想問冷羽然身上的毒是不是閻修下的,但話到嘴邊,臨出口的瞬間,她卻又下意識地改成了這樣一句話。

蒼燁茗和琪羅齊齊看向她,見蒼燁茗緊閉著嘴不說話,琪羅躊躇片刻,蹙著眉心道:“楓岑身上的毒不是有人下的,而是因為他是魔界之人與凡人的後代,與生俱來所必帶的一種詛咒,可那毒本應該可以被你壓製住,如今平白無故爆發,恐怕是有人在背後做了手腳。能做手腳的,必是魔界之人,但魔界之人受仙界製約,是不會擅自來凡間的,所以……”

所以……唯一有可能動手的就是那個魔君轉世,閻修。

琪羅止住聲音,注視著程麗茜,眉心的褶皺又加深了幾分,他並不知道程麗茜與閻修在這一世有過那樣深的交集,他隻是不喜歡程麗茜用那樣平淡無波的眼神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還有蒼燁茗緊摟著她的手,落在他眼裏,是那樣地紮眼。

程麗茜緩緩僵直後背,小腿一抽,她差點軟到在地,腦海裏立時浮現出昨夜閻修在她耳邊說的那席話。

他說,“程麗茜,你聽清楚了,我給你一個月的時候,一個月後,把你自己好好的,帶回到我麵前來。”

“不要了,我不要幽藍珠了,不要管它了,好不好?我們走吧,我們回北苑,我們回家,你年前種的那些梅樹,開花了,很美很香……”

“愛,真愛程麗茜,真愛程麗茜,真愛程麗茜……”

不是不要了嗎?不是說不管它了嗎?你現在又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這麼做,冷羽然是無辜的,冷羽然沒有招惹到你,冷羽然已經夠可憐了,為什麼要動他?!他什麼都不知道啊!

程麗茜很想尖聲大叫,尤其是在聽到冷羽然又一聲尖啞嘶號的霎那,心口一下子撕扯開去,痛到無法言語,她長大了嘴,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眼角本來還掛著眼淚,此刻卻忽然流不出淚來,兩眼一時間幹澀極了,隱隱發痛。

她好想揪住閻修的衣領,好好質問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牽動冷羽然身上的毒?是為了逼琪羅交出雲瑞國的三分之一幽藍珠碎片嗎?

程麗茜裂開嘴巴,無聲大笑,突的,她猛然一個扭身從蒼燁茗懷裏掙脫出來,劈手奪過案幾上剛凝聚成小塊的幽藍珠,一把掀開帳簾,箭一般飛速跑出帳篷。

“茜茜!”蒼燁茗和琪羅同時緊張地喊出她的名字,急急追出帳篷,卻連她的人影都沒能看到。

兩人連忙手忙腳亂地召集各自手下,吩咐他們馬上四處去找。

軍營裏一時亂成一團,程麗茜的突然消失使得琪羅和蒼燁茗都開始驚慌起來,他們著急忙慌地尋找程麗茜,卻把一個人忽略了。

那個人從好久之前就一直默默站在一邊,無聲地凝望著他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該做些什麼。現在,大家都走了,偌大的一個帳篷裏隻剩下他和依舊瘋狂躁動的冷羽然。

清文兒轉身看了冷羽然一眼,嘴裏澀澀的,雙唇輕顫不已。他的目光拉得很長,細細柔柔的,間雜著無聲的哀傷,在心底輕輕地說道:冷羽然,你的確很可憐,可是,我也不比你好到哪裏去。你痛的是身,而我是心。

清文兒扯開嘴角,苦楚哂笑,緩緩邁開一步,腿肚子打著顫,渾身竟是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

閻修回到暫時歇腳的住處,找了個理由把堅支開,一個人抱了些酒壇子,上得屋頂,在洋洋灑灑的雪花中抱壇獨飲。

風雪襲人,冷氣刺骨,他卻像是感受不到冷寒一般,任憑風雪如沙塵一般當頭罩下,將他埋葬在一片白茫茫的冰冷中。

在這樣的氣溫下,酒水冷若冰水,灌腸而下,那股冷意凝聚成一根線,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刮腸而過,是斷腸般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