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藏劍尚未興起,霸刀仍是武林一枝獨秀。霸刀山莊莊主柳風骨對葉孟秋這個後輩青眼有加,常不遠千裏至杭州與其切磋武藝與刀劍鑄造之法。偶然一次在劍塚見到三四歲的葉英,生的粉團一般玉雪可愛,且額上一點嫣紅梅花,甚為靈動,他自然知曉梅花印的奇異,便隨口道,“犬子與阿英年紀相若,日後大了,不如我們做個親家,倒是一樁美事。”

葉孟秋看看兒子,笑道,“他還小,而且看樣子也不甚聰明伶俐,以後要稍微開開竅便罷,若還是這般木木呆呆的,我還想著不如送到靈隱寺,念念經誦誦佛,給家中積些福德,也就這麼點用處了。”

柳風骨失笑,“好好的,送到廟裏做什麼。”說著把葉英抱在懷裏逗了一陣。他哪裏知道,就這樣一句玩笑話,就再也沒能從葉孟秋心裏放下過。霸刀與藏劍恩怨紛爭不斷,論起根源,便是從此而起。所以,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真乃天道之理。

且不論葉暉如何擔心,從萬花穀啟程,饒是裴元日夜兼程,到達杭州郡也已是四天之後。

“裴先生大駕光臨,藏劍上下蓬蓽生輝。”

葉暉並幾個弟弟,陪著笑臉,裴元風塵仆仆,也不跟他客氣,直接道,“二莊主信上說,大莊主餘毒未消,身體不適?”

“正是。”葉暉一麵引路,一麵憂慮道,“這幾日病的越發厲害,昏昏沉沉,什麼也吃不下,隻是一味沉睡。”

“這倒奇了。”裴元沉吟,悲酥清風的解藥是萬花穀主東方宇軒一手配置,他反複思考配藥,並無任何不妥之處。葉暉察覺裴元心思,趕忙道,“或許不是悲酥清風之故,大哥被下了軟筋散,可能是分量太重了罷。”說著眉頭擰成一個死結,“那群混帳,當真惡毒……”

裴元點頭道,“確實。”心下疑雲更甚。燭龍殿中,葉英一人突圍,身手淩厲,不像毒性入骨之狀。即便身中奇毒,為何當時無恙,回杭州後居然遲遲發作?正想著,已經到了天澤樓。葉英的貼身侍女羅浮仙迎出來,輕聲道,“仍是那般,喝了點水,悉數吐了……”

葉暉長歎一聲,袍袖一拂,對裴元強笑道,“裴大夫,請。”

按羅浮仙的說法,葉英午間醒了,卻吃不下飯食,說聞了就難受。折騰一陣,又昏昏睡了過去。

寢居門窗緊閉,黑沉沉的,但聞一股極重的安神香味道。侍女點了燈放於塌旁,裴元趺坐在地,輕輕喚道,“葉莊主,葉莊主?”

葉英睡顏疲憊,臉色蒼白。裴元喚了片刻,方緩緩動了一下。

“我無事,說了多少遍。”見他醒了,葉暉趕忙來扶。葉英慢慢坐起,揭開被子,他穿著家常衣服,因在病中,瘦骨支離,憔悴不堪,咳嗽幾聲,道,“小毛病,睡幾覺便好了。你們倒是手快,巴巴地耽誤活人不醫的功夫做什麼。”

“幾位莊主也是擔心。”裴元道,“某給大莊主號個脈,彼此安心。”

葉英伸出手來,葉暉替他挽起袖子,裴元以三指搭上腕口脈門,細細號了片刻,又換了另一隻手。

“裴大夫,大哥他……”裴元抿唇不語,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號了大半天,一旁葉暉又驚又懼,生怕診出葉英患了絕症。四莊主葉蒙性子急躁,急的一頭大汗,忍不住粗聲嘎氣地叫道,“裴,裴神醫!我大哥他……可是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