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擠到最前麵,裴元看著他,笑道,“你是一雙孩子的爹,自己進去瞧個分明便是。”
“能進去——”幾個人這時突然反應過來,葉暉結結巴巴的,舌頭都放不對地方,還是葉凡伶牙俐齒,抓著裴元喜形於色,道,“一雙?裴大夫,我大哥他,可是生了雙胞胎麼!”
“正是。”裴元鬆開束起的黑發,對洛風擠擠眼睛,“看來蘊生日後可以做個神棍。”要弟弟要妹妹什麼的,小不點堪稱鐵口直斷。其實他診脈時心下有七八成的推斷,隻是未到十足十,不敢講出罷了。“李統領?李統領?”轉身尋找,卻發現那人已經將門推開一道縫,急不可耐地衝進去了。
(十)
金桂怒放的時節,恰逢初秋。一場新雨過罷,空氣中中疏疏地俱是寂寞的味道。
葉英站在花樹下,聽新進的弟子們讀詩。
“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
兩個孩子由乳娘抱著,裹在小小繈褓之中,眼睛緊閉。葉英看不見,李承恩抱了一個,在他麵前晃晃,笑道,“抱一抱?”
葉英伸出手——他第一次直麵初生的嬰兒,抱在懷中,欣喜而不可思議,“這麼小……”
“是啊,你想要多大?”李承恩抱了另外一個,對葉淩烈道,“你是哥哥,來抱弟弟。”
葉淩烈剛要說“不行”,李承恩已經將繈褓塞進他手中。孩子甜蜜地睡著,身上散發著淡淡奶香,葉英歎道,“真是太小了。”
“剛生下的孩兒都是這麼小,”李承恩攬住他的肩膀,笑的合不攏嘴,“尤其是雙生子,更加小了。”
“會長大的。”葉英低聲道,“很快……”
桂花已經謝了,空氣中似乎還殘餘著若有若無的甜香。
長安兵亂的消息自北傳來之時,葉家人正圍坐於天澤樓,商議一對孩子的名字。
“芳字輩,這個決計不能錯亂。”葉孟秋手捋胡須,眉頭緊鎖,“取名可是大事,半分馬虎不得。”
葉芳羽跪在走廊,“隱元會傳來急報,神策嘩變——”
李承恩一愣,立刻坐直了身體。
“關我們什麼事,”葉孟秋捋捋胡子,李承恩一梗,望向葉英,葉英麵色如常,道,“說罷,出了什麼事情。”
神策嘩變,起因是京畿某個神策營中,幾個老軍士抱怨餉銀遲遲不發。軍營內這種怨言此起彼伏,也沒人放在心上。建寧王李倓統領神策,當時因為南詔不穩,帶了精銳向西征伐。誰知士兵們的怒氣越來越大,最終引發嘩變。
嘩變持續了兩三次,士兵們推舉幾個有威望者帶頭,提出要盡快發放餉銀,並且以後不得無故克扣。那位聖人帶著妃子和幾個寵臣在驪山腳下的華清宮避暑,整個長安落在楊國忠手裏。楊國忠坐鎮京師,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裏將一群兵奴放在心裏——在他眼中,他們不過幾隻礙事的螞蟻,隨便踩死便是。於是吩咐手下彈壓,抓住領頭鬧事的杖殺。
這下就如燒了馬蜂窩一樣。自從天下第一美人楊玉環得了聖眷,成日山珍海味綾羅珠寶不說,連想吃南國的荔枝,都有專人送到——為此錢花的流水一般,國庫日益空虛。士兵們都道,累死累活守衛疆土,到頭來老婆孩子都養不起。故而怒氣越發強烈。楊國忠的命令一下,那些彈壓的士兵們也不幹了,他們的餉銀也有半年多未發,直接倒戈,與嘩變的神策軍縱橫聯合,浩浩蕩蕩地將楊國忠的府邸圍了個水泄不通。
“當真糊塗。”葉英聽了事情經過,道,“靜觀其變。”
李承恩咬了咬牙,手握成拳,又鬆開。葉暉道,“那麼,我們先就按兵不動?”
葉英冷冷道,“動,也要看時機。現在一切不明,跟長安洛陽的弟子們發信,不行就全部南撤,錢可以少賺,安全第一。”
葉暉點點頭。李承恩眉頭緊鎖捧起一本卦書,裝模作樣地翻了起來。
“孩子的名字,父親確實過於拘泥了。”入夜,葉英躺在李承恩懷中,淡淡道,“名不正則言不順,他們兩個,畢竟是山莊日後的繼承人。”
“我明白。”李承恩歎息,“我就怕取名字,老莊主愛什麼字,便用了,我沒想法。”
“可孩子要姓葉。”葉英道,“你——”
“這個無所謂。”
葉英沉默,呼吸綿長。“長安兵變,你很憂心罷。”
李承恩緊緊攬住葉英的腰,“我是很擔心。”
“如果想離開,我不攔你。”葉英的聲音在暗夜中如流水般沉穩,“你我已經成親,是一家人。若你有報國除佞的念頭——”
“還記得在燭龍殿中,我說過的話麼?”他浮起一絲淺笑,“不是,那句‘不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