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看看這個孩子,又看看那個孩子,兩個孩子都很小,皺成一團,眉眼還沒睜開的樣子。
他是頭一回,沒什麼經驗,手拿著剪刀,顫抖著竟幾次下不去手。
那股躍躍欲出的心情,他不知如何描述,不隻是喜悅,還有更多的感概,想大聲的叫出來,又克製的壓抑著。
他下不去手剪斷孩子和母體的聯係,直到醫生催促他:“得盡快剪了把胎盤取出來,不然對母體會有危險。”
醫生的話讓他頃刻間理智起來,果斷地按照醫生的指導和要求剪斷了孩子的臍帶。
產房裏早已準備好了幹淨的溫水,女醫生熟練的把嬰兒洗幹淨,稱重,量身高,拿小被子把他們裹起來,突然,其中一名女醫生“啊”的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整間產房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江珩也看過去,不過他先看了眼產台上的許枝鶴。
生完孩子她隻來及看了一眼,就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他放下許枝鶴的手,走了過去,那名女醫生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卻還是驚疑不定的轉著眼珠子,一隻手指著大兒子的右手,嘴唇囁嚅。
“……”一時間,整個產房都沉默了,各種目光充滿猜疑的落在江珩身上。
江珩也看清了,小嬰兒右手的五個手指,本該緊緊的團成一團向著手心,然而拇指的方向卻奇異的彎曲著朝著相反的方向。
其中一個醫生小聲嘀咕著:“會不會是軟骨症……”
其他人警告的盯了他一眼,他們是婦產科,不是小兒科,病症還應該由專業的醫生來鑒定。
相比之下,江珩倒是表現得冷靜得多:“孩子體征正常的話,先送去拍個B超,看看還有什麼其他問題。”
兩個女醫生點頭應下,一人拎著一個保溫箱出去了。
其餘的醫生說了幾句寬慰的話,便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夫妻倆。在外人看來,剛經曆過那麼凶險的生產過程,就要接受這個沉痛的事實,實在可憐。
可江珩早已釋然。
當初醫生告訴他藥物可能導致新生兒先天不全的時候,他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現在兩個孩子起碼都健健康康,不是什麼心髒不全,大腦不全,對他來說,已經是萬幸。
不就是右手有缺陷嘛,大不了以後都用左手。這世上那麼多左撇子,他相信隻要從小教兒子使用左手,一定可以幫他很快的適應正常生活。
就在剛剛,他已經下定決心,從明天起,不,今天,他會以身作則,開始試著習慣左手,都說爸爸是兒子的榜樣,那他自己也得學會。
打定主意以後,其實也沒什麼困擾的了。
他用手撫摸著產台上妻子疲憊的睡顏,聲線輕緩:“枝枝,我們的孩子出世了,江濡和江沫,他們很健康。江濡有點小缺陷,不過沒關係。”
兩個孩子一出了產房就被抱進B超室,守在門外的江逢年和孟芝都是一臉懵逼。
等許枝鶴被推出來轉入普通病房,他們馬上跟上去問江珩:“怎麼了,孩子有問題嗎?”
江珩笑了下:“沒事,能哭能睡,是倆健康的小子。”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當下氣氛立時鬆緩了很多,再不複方才那樣緊繃和凝重。
桂姨從家裏端來了補身子的雞湯,見許枝鶴還沒醒就放在了床頭。
拍完B超以後,江逢年和孟芝都去看孩子了,病房裏隻留了江珩一個。
他給床上的妻子掖好被子,緊緊握著她的手。
許枝鶴睡夢中一直叫冷,六月的天,他把房裏的空調都關了,她還是發抖。
江珩看著她,不知不覺紅了眼眶。他一個大男人,沒想到會這樣多愁善感。
以前是沒見過分娩的場景,如今才知一個女人有多不容易,他要是早知道生孩子會這麼痛苦,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想要孩子了。
許枝鶴睜開眼,就看見他眼裏亮晶晶的,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江珩連忙噓寒問暖了一陣子,又把床頭的雞湯端起來,一口一口的要喂她。
許枝鶴搖搖頭,表示沒胃口,她說:“我想看看孩子。”
“孩子在保溫箱裏呢,爸跟媽都去看了。”想著,許枝鶴早晚會看到江濡的右手,所以還是一五一十的把孩子的情況告訴了她。
許枝鶴聽著聽著就哭了,委屈的說出口:“對不起,都怪我……”
江珩握著她的手安慰:“怎麼能怪你,我還說怪我呢,是我沒保護好你。”
許枝鶴還是擰著眉,悶悶不樂的。
她都能想象,將來兒子要是上幼兒園,小學,被同學們用看異類的眼光圍觀,甚至會指著他罵:左撇子,畸形兒!
江珩一眼就看出她在胡思亂想,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傻丫頭,不準哭,老人說這時候哭要落下病根的。”
許枝鶴搖頭:“我知道你也很失望的。”
他摸摸她的臉蛋:“沒有。因為是你生的,不管怎樣我都高興。而且左撇子怎麼了,科學研究還說,左撇子的反應快聰明呢,你看詹姆斯納達爾都是左撇子,說不定咱兒子以後也是球壇巨星!”
許枝鶴總算被他逗笑了。
這些都是剛才他一個人在病房裏剛上網搜索的,沒想到就現成的派上了用場。
江逢年和孟芝也去看過孩子回來了,一人手裏抱著一個進來,想必也知道了大兒子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