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隻是習慣性的皺眉,手背在臉上擦了幾遍以後,發現擦不掉便也作罷了。
他捋起手肘的袖子,向她走來。
許枝鶴下意識往後退,突然被他拎住了肩拽回來,她已經做出要跟他幹一仗的架勢,卻聽他低沉的嗓音含著笑傳來:“再往後退就是台階了。”
許枝鶴訕訕的回頭瞥了一眼,在她腳後跟還真是花園的台階。
別墅的門窗都開著,正對著一片昏暗的大海,波浪的聲音像一場疾雨,唰唰輕響著。
“回去吧,天要黑了。”
出乎意料的,他的聲音非常平靜,沒有絲毫被戲弄的憤怒。
許枝鶴抬起眼睛來看他。
而他隻是看著她身後的海麵。
從前念書的時候,她戲弄他,他也是這樣,不喜不怒,仿佛沒有感情似的。
一開始她以為江珩是不屑,現在相處久了她才明白,這是這個男人對她額外的縱容。
他成熟睿智,讓許枝鶴覺得自己在他麵前就像一個調皮不懂事的孩子,他包容她的所有任性和惡作劇,那樣平靜雲淡風輕,讓那些得逞的喜悅也煙消雲散,反而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幼稚無聊。
回去的路上,海浪退去,漸漸露出細白的沙灘。
遠處的紅日散去最後一絲熱力,天和海漸漸連成一片,灰藍色的看不清楚。
許枝鶴偶然在沙子裏看到貝殼,撿起來放在耳邊晃了晃,隱約能聽到大海的聲音。
她興奮的脫下鞋子,遞給江珩,要到被海浪衝刷過的地方撿更多的貝殼。
江珩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天要黑了,明天再來撿吧。”
掃興。
許枝鶴嘟著嘴,不聽,拎著鞋子自己跑了進去,腳底接觸到涼爽的海水和細軟的沙子,歡快的在淺灘上蹦來蹦去。
隻是好景不長,突然,她“啊”的叫了一聲,就在海灘上蹲下了身。
江珩臉色一變,顧不得脫鞋,就直接踩著水跑了過去。
“怎麼了?”
許枝鶴蹲在地上,一手捂著腳底,根本不敢抬頭看江珩:“我腳底好像紮到石子了……”
江珩掰開她的手,果然見有紅色的血絲順著腳底板蔓延。
“先起來,海水髒,浸泡在裏麵會發炎的。”
許枝鶴點點頭,受傷的腳一落地就疼的嘶嘶直抽冷氣。
江珩已經卷起褲腿,走到她麵前蹲下。
“上來吧。”
許枝鶴癡癡看著他的後背:“你要背我?”
江珩扭頭看了她一眼,投過來一個看白癡的眼神:“那你打算單腳跳回去?”
許枝鶴趕忙笨手笨腳的爬到他肩上。
海浪還是一聲迭一聲的壓上來,在他走過的地方,留下一個一個深淺不一的腳印,清晰的烙在濕沙裏,然後一波海浪襲來,將腳印漸漸衝淡……
許枝鶴摟著他的脖子,手裏還掛著兩隻鞋子,被他搖晃的像個小孩子,漸漸忘了腳上的疼痛,下巴一磕一磕的快要睡著了。
忘了這一路走了多長時間。
似乎隻是一眨眼,當她睜開眼,就到酒店門前了。
又似乎一輩子那麼長,因為海浪已經永遠記下了他們走過的腳印。
……
回到酒店,江珩就去找前台借了醫藥箱,要給許枝鶴擦酒精消毒。
酒精棉球接觸到創口的刺激,可想而知。
許枝鶴一張臉都擰成了一團,江珩拿著棉簽一碰,她就猛的往後一抽,最後沒辦法,江珩隻好死死攥住她的腳踝,不讓她往後躲。
許枝鶴疼的眼淚花直飆,大聲控訴:“你懂不懂憐香惜玉啊,下這麼重的手。”
可他還是一本正經的教育她:“要是不消毒幹淨,發炎了你想變跛子嗎?”
有沒有那麼嚴重……
許枝鶴小聲嘀咕著,不敢當他的麵再說。因為知道他也是為她好。
因為許枝鶴的腳不能落地,於是晚飯又變成了江珩下廚。
當他再次端著一碗自製海鮮粥到床邊時,許枝鶴已經無力吐槽。
“乖,張嘴。”
閉著眼,任他伺候。喝粥喝得實在沒味兒,要是再不能趁機奴役一下這男人,許枝鶴覺得此生實在了無生趣了。
吃完飯,江珩去廚房刷碗,許枝鶴剛想下地去拿一下平板過來玩,立刻被他一個眼神製止:“腳傷沒愈合前不許下地!”
他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正經了。
一板一眼的。
唯一不正經的時候,就是在床上吧。
許枝鶴腳傷這段時間,雖然飽受身體上和心靈上的摧殘,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的體力得到了長足的進步?
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男人才終於偃旗息鼓,睡前還憐惜的撫著她汗濕的額發,低聲讚許道:“今天不錯,沒有半途就睡著。”
許枝鶴聽了直想翻白眼,就他那凶狠勁兒,每天都跟餓了幾個月的惡狼似的,她能睡著麼?
況且這幾天白天都是睡到自然醒,她腳上有傷,不能下地,全在床上躺著,晚上當然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