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1 / 2)

她哭,再次扯開她的手,迅速轉身。

田七確實哭了,淚流無聲,看著傅令快要走出她的視線,她終於害怕了,哭號出來:“傅令,都是我的錯,我都說錯了還不行嗎!你別走,別丟下我!”

前麵的人影似乎有停滯,又像沒有。

馬路牙子上,一個蓬頭的女孩哭花了臉頰。

身體的水分都回流至眼部,承載不了巨大的壓力爭搶著向外傾瀉,溫潤的濕意,還殘留著親密的體溫,瞬間就變得冰涼、刺痛,它們曾是那樣的親密啊,脫離了眼眶,才剛剛走散,竟成了陌路。雙眼已是脫離她控製的器官,叛逆地宣泄著,像極了一場頑固而又無聲的戰役。長時間的哭泣,她的頭腦變得僵硬而混沌,腦袋裏像存著一隻飽脹的氣球,時刻衝擊著大腦內|壁,她甚至能聽見橡膠摩攃時刮人心肺的刺響。

田七,別丟人了,你怎麼還哭個沒完呢?混沌中的一絲清明對著軟弱無能的自己咆哮。她不是愛哭的人,她從不知道自己能有這麼多淚,怎麼就流不幹呢。

哪個女人會生來就愛流淚呢?沒有碰見讓她哭的人罷了。

傅令,我們隻是走散了,怎麼就成了陌路呢?

烈日驕陽也怕極了田七的眼淚,或者是不忍睹視她淒惶的臉頰,沒有多久又躲進雨後未來得及散盡的滾滾烏雲裏。

夜幕那樣猝不及防,命運總是防不勝防。

跌跌撞撞的人生總有幾次著了魔中了毒,她想,傅令就是她的毒,也是她的藥,沒了解藥,隻有以毒攻毒。

暮靄似夢似幻,蒸騰著餘熱的雨氣沉悶厚重,田七摸了把臉,腳麻了,沒了知覺,僵硬地邁開步伐,行走遲緩像已過暮年的老者,麻木地、茫然地撞進一間酒吧,她此刻還不知道,她撞進的是她自己親自布下的地獄。

指甲蓋大小的藥片擁有超凡的魔力,吞進嘴裏,田七體會著靈魂抽離身體的筷感,那些淚水的重量仿佛都在熱辣的歡樂中消失殆盡,隻有快意。眼前的世界光怪陸離,隻有快意的男女,舞蹈著,歌唱著,肆意歡笑著,沒有煩惱,沒有苦澀,隻剩自己願意保留的快樂,田七奮力扭動著軀體,折出最妖嬈的姿勢,她要讓世界跟著她起舞,揮動的手臂,舞動的發絲像發過毒誓一樣,勢要將所有的憂愁甩掉。

這是解藥,也是毒藥。

這是短暫的伊甸園,更是永恒的煉獄。

第一章官人

六月驕陽,趕不上幸福的笑容流光似火。不像婚介所金鵲橋,民政局是個絕對陰陽協調,喜憂參半的地方。隻是近幾年,離婚率勢頭漸盛,隱約有單方麵打破平衡壓倒結婚率的苗頭,以後恐怕是憂大於喜。撇開這個不算,同性戀人權與婚姻家庭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陰陽和合也要保不住了。大中午的,結婚辦公室隻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當班,其餘的人都吃飯去了,窗外的知了叫得人心煩,大媽昏昏欲睡,頭一歪,眼一眯,眼看著就要睡著,這時來了一對小年輕,大媽心裏低罵一聲,打了兩個打哈欠,意猶未盡,卻還是強打精神,剛剛擺上嘴角的笑容就僵在那裏,不著痕跡地搖搖頭,這一對估摸著也過不了多久就得拐彎進隔壁屋子——離婚。

女方長相稍嫩一些,水嫩嫩地一張娃娃臉,看著也就十七八,夠沒夠結婚年齡還不知道,看上去倒是吉祥可愛,笑得豁出大牙特別暖心,一頭長發,還很柔順,偏偏就是染得五花八門,怪模怪樣,刺眼得很。濃黑的眼影暈在眼眶,耳朵上掛著大大小小的金屬環,一走一動間叮當直響。黑色亮片吊帶背心裹在身上,後背大片的雪膚暴露在外,瘦巴巴地拱出一身骨頭,也還算玲瓏有致,配上一張青春的臉孔怎麼都有些格格不入。牛仔短裙巾巾吊吊,堪堪遮住屁股,細長的兩條玉腿筆直,加上一雙黑色帆布鞋,像極了兩根白玉狼毫筆。武轄春短夏長,五六月份就有些暑氣逼人了,小姑娘一身打扮還是過少了點。男方眉目間盡是朝氣,朗眉星目,俊得很,身高怎麼也得一米八五,帥小夥子一個,隻是太年輕了,頭發挑染了幾撮黃色,金黃,麥芽黃,橙黃,比起那個小姑娘要有層次一些,算整齊的。黑色短袖T恤,胸`前是個變異的骷髏頭,綠蔭蔭的虎牙呲在外麵,猙獰可怖。牛仔褲上破著的地方比全乎的地方多,穿得鬆鬆垮垮,亂七八糟的鐵鏈銅鏈東一條西一條,氧化銀色的左輪手槍型皮帶扣露在外麵。周周正正的一小夥子弄得流裏流氣,大媽搖搖頭,自己操心女兒嫁人都快成病了,看見小夥子不自覺就評估一番。

這間屋子背陽,外麵豔陽高照,屋內卻很陰涼,小姑娘沒有感到陰冷,臉紅撲撲的,沒等大媽開口招呼,就豪氣地把身份證拍在桌上,小巧的下巴一抬,盡是自傲,得意洋洋地說:“今天我二十,我要結婚。”

大媽一時有點回不過味兒,轉眼看向小夥子,小夥子禮貌一些,也掏出身份證,確認道:“我們要結婚,該先辦什麼?”

大媽仔細檢查兩人身份證,確定都到了法定年齡,才給他們指指方向到另一頭交費照相。

沒幾分鍾,兩人又回來,大媽將兩張表格謹慎地交到二人手上,囑咐道:“填了表,簽上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