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1 / 2)

“師傅,開車。”眼看著黃襯衫他們一人抱一半破工具箱就要追上來,田七催促司機。

“我攔的車,你下去!”小夥子轉身不客氣地對田七說,又急道:“師傅,跟著前麵那輛車。”

大熱天的,司機也燥得很,摸一把光溜溜的腦門兒上的汗水,不耐煩地說:“你們到底誰坐車,別耽誤我做生意。”

“師傅,踩油門,隨便去哪兒。”田七急吼吼。

“這姑娘有意思,我跑遍了武陵大街小巷犄角旮旯,還就不知道隨便這個地方。”出租師傅,你能先分清輕重緩急再侃麼?

“哐”一聲,車門開了,田七閉眼了。

掙紮是要有的,畢竟有人在場,黃襯衫也不敢太過分。

“哎喲,我今天的車怎麼這麼緊俏?”司機笑語。

“你,下來!”黃襯衫門牙咬著下唇角,擺出一個標準的流氓發狠的表情,不過由於他下唇過於厚實,威懾不足,搞笑有餘。見田七坐定不動,伸手就拽她胳膊。

“光天白日,你還要打人!”田七不幹了,扯足了嗓門,聲音太大,車內空間太小,司機和前排小夥子都皺了眉頭。

“哎哎,有話好說,抽根煙?”司機打圓場,什麼破事,倒讓他趕上了。

“幹什麼的,把手鬆開!”聲音有點熟悉,田七抬眼看去,一下認出說話的搶車小夥子,就是那天在派出所接待她的小警察,還分了一份工作餐給她,人民的好公仆啊,她瞬間熱淚盈眶。

“警察叔叔,強搶民女啊,咳咳,我是說他們,不認識我?不要緊,人民的警察一般都不認人民。我不是那個意思。”有個警察在這裏,田七肆無忌憚起來,嘴巴吧嗒吧嗒不停張合。

“小媳婦兒?”楊錦實,也就是小警察黑了臉。

後麵的事情,田七相當長臉,雖然狗仗那什麼了一點,她還是覺得很威風。楊錦實警官證一亮,兩個純混混就屁滾尿流了,唯一不完美的一點,司機師傅變臉比換擋還利索,將他們雙雙趕下車,田七嘀咕,他定是和條子有過節,原因肯定出在楊錦實身上,絕不可能在她。

楊錦實很鬱悶,遇上田七就沒好事,上一次在他實習的派出所,田七大鬧,他被領導嚴厲訓斥,然後他爸動用職權直接把踹他上直升機進入刑警大隊。今天是他接的第一個任務,隊裏派的車熄火了,半路又殺出個田七,他是徹底把疑犯跟丟了。他本意是要在基層多幹兩年的,他爸非給他來個空投,隊裏的前輩都當他是沒本事靠關係的奶娃娃,他憋了一口氣要幹出點成績的,偏偏被田七給攪黃了。

“那你到底是不是裙帶?”田七哪壺不開提哪壺。

跟丟了疑犯,楊錦實很喪氣,田七自來熟,硬是拉了他到學校門口的啵啵奶茶店。

楊錦實懶得理田七,橫了她一眼,沒精打采地用勺子攪咖啡,金屬小勺碰到陶瓷杯壁,響聲刺耳,他更不歡實了。見他十足的小媳婦相,田七癟嘴,還叫她小媳婦,不知道誰才是。他後悔剛才衝動之下告訴田七原委,看她太妹的樣子,就不是什麼有愛心的。不過,一口氣憋在心裏太久了,吐出來,舒坦多了。

“不是裙帶,就是褲腿咯?”田七繼續揭人傷疤,畢竟捉弄警察的機會實在難得。

“奶茶還堵不住你的嘴。”看著田七花裏胡哨的扮相,楊錦實就眼暈,偏生她嘴上還叨叨不停,煩不勝煩。

“你愁個什麼呀愁?不管褲管還是裙子,你好歹有個順著爬的吧,好多人想撈條褲腰帶都撈不著呢。”田七白他一眼,大致意思是“你太不懂事了。”

“不是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能把人給跟丟了?”楊錦實聲音太大,小小的奶茶店頓時安靜下來,鄰桌的女生看過來,田七好心地安慰驚恐的美眉:“沒事,就是七院剛出來,釋放釋放。”頃刻間,徘徊於楊錦實身上的目光盡是憐憫。楊錦實想拷了田七送進局裏,告她個誹謗。七院是武陵市的招牌醫院,專家門診,優雅的康複環境,聞名全國的治愈率,赫赫有名的精神病醫院。

“你一個已婚婦女,哪來這麼多廢話,滾回去伺候老公,還有婆婆!”楊錦實是現場觀摩了田七婆媳大戰的,故意加重婆婆兩個字。

“壞了!”田七吐掉含在嘴裏的吸管,框框當當撞到座椅,飛也似地跑出門去,又倒回來,手機遞到楊錦實手邊,聲音幹脆利落,隱隱透出幾分急切,“把你電話給我,你們領導要是怪罪你,就打我電話,我送麵錦旗到你單位。”

楊錦實呆滯地按下自己的號碼,茫然地還給田七,身邊一陣風起,田七刮了出去,碎花門簾上綴著的木鈴鐺清脆鬧響。

楊錦實回過神來,低罵一聲,靠,留的是我的電話,怎麼打電話找你!想有事方便找警察就直說,我還他奶奶的錦旗呢。他一口灌下咖啡,鼻子都皺在一起,稀湯得跟水似的,還這麼苦!

會談

火車站出站口烏壓壓的人群緩慢地挪步,白晃晃的日光像強力的聚光燈,像貼在身上的狗皮膏藥,黏得發燙。一絲活風都未經過,稀薄熱辣的空氣裏是數以萬計的人流,呼吸間是滯留的汗臭。拉杆箱完全沒有施展空間,不是撞到圍欄就是磕上旁人的腳踝。灰撲撲的蛇皮袋子磨起了毛邊,被主人沙包一樣扛在肩上。熱汗淋漓的大姑娘猛然回頭,誰的爪子掐了她的屁股。小偷的長夾子探進前麵大爺的褲袋,幾張百元大鈔無聲無息地落入他的荷包。路邊拉活的的士司機耷拉著眼皮,像是睡著了,時不時吼兩聲“長途車站”“白雲”“蘭陵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