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1 / 2)

口的長凳上,數著來往醫生護士匆忙的腳步和一張張麵無表情困頓無望的臉孔。

電話響了,她抬頭看看透析室緊閉的大門,她看不到門內的田心,田心也不可能接到她示意的眼神,這個動作顯得多此一舉,她卻不覺得多餘。

“田七,這麼多天你幹什麼去了,一點影兒都沒有,昨天院裏安排實習,你也沒來。”羅非雨不滿地嚷道,帶著一絲道不清的哀怨。田七覺得學校已經是半世紀以前遙遠的記憶了。

“啊,學校裏有事兒?”田七心不在焉地說,連著幾天晚上陪床,睡眠不足,有些恍惚。

“你記得上次交了幅作品參加‘象牙杯’美術大賽嗎?你的作品入圍決賽了,昨天你沒去,打你電話也不接,老班特別叮囑我通知你,今天下午主辦單位有個見麵會,就在院裏學生會活動中心,你別忘了。”

“我不去了,決賽不參加了。”田七平時閑著就不定性,現在更沒有精力應付比賽。

“你傻啊,多少人盼不來的機會,說不去就不去!一等獎十五萬,二三等獎也有個八萬五萬的!”羅非雨咆哮,她也參加了比賽,競爭多激烈她比田七清楚,田七吊兒郎當說放棄就放棄,她苦笑,天賦是她花再多時間練習也難以彌補的。

“你說什麼?有獎金?多少,十五萬?”田七眼睛一亮,腎上腺素一下子飆了上去。田心住院一個星期花了六千塊,她突然覺得手上的二十萬就像那張銀行卡一樣單薄。透析隻能暫緩田心的病,換腎才是根本,而換腎的費用無疑更是個天文數字。

羅非雨好笑,這年頭還真是要真金白銀才能以資鼓勵。

下午參加了見麵會,除了十五萬的獎金鞭策著她,田七實在提不起興頭,估計是讚助單位的什麼朱總色迷迷的胖臉太倒胃口。

回教工區收拾了點衣服,燉了一鍋鯽魚湯,傍晚她又往醫院趕。巷子口聚了幾撥飯後出來閑磕牙的大媽,見到她就神情古怪地指指點點,興奮地咬著耳朵。

醫院無孔不入的消毒水味她還沒有適應,走進住院部就一直打噴嚏,也不知道有沒有消毒水過敏的病症。

田心的病房是三人間,另外住了兩個中年婦女,田七遠遠便見兩人杵在門外探著身子朝病房裏看,還有兩三個眼熟的隔壁病房的也聚在門外探頭探腦,兩個護士繃著臉從病房裏快步走出來,顯而易見瞧熱鬧的人群裏並沒有田心。田七心裏還打著鼓,便聽見苗秀芬連哭帶嚎的破罵聲:“養兒防老,不是養來給你防老的!”

田七臉色巨變,頃刻間心裏拱起一把火,這幾天的沉悶壓抑都化作燃料。

田七擠開看熱鬧的人群,入目便是苗秀芬指著病床上的田心吼道:“不是田七慫恿,傅令能幹這吃裏爬外的事兒!”田心精神不濟地半靠在床頭,冷靜地看著苗秀芬。

“幹什麼你!”田七猛地甩上房門,一雙雙好奇的眼睛被擋在外。

“來得正好!你們母女兩個聯合起來我也不怕你們,我有理走哪兒都不怕!”苗秀芬用力把手裏的圍裙扔在角落的高腳椅上,得到消息時她正在做晚飯,出門前忘了摘下來。

“要不是小秋她媽告訴我,我還真被你們母女兩個騙了!和著你們還拉著我兒子一起騙我!”苗秀芬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口咬上田七。小秋是這家醫院的護士,前兩天遇見田七知道田心住院了,下午小秋她媽告訴了苗秀芬,苗秀芬第一反應就是查看家裏的存折,再就發現她的寶貝嫁妝沒了,打了電話給傅令,傅令無奈前前後後告訴了她,發誓賭咒兩星期就給她拿回來。落到田心母女手裏她還拿得回來!

“嚷嚷什麼,這裏是醫院,吃齋念佛的苗阿姨!”田七冷笑一聲,越過苗秀芬殺人的眼神,把保鮮桶放到床頭櫃上,倒出一碗鯽魚湯遞給田心。

田七小心伺候的樣子刺激了苗秀芬,她跨前一步打翻田七手裏的湯碗,塑料碗落到地上哧溜溜打著轉,奶白色的魚湯灑到田心身上臉上,濺到純白的被麵上印做深深的暗痕。

“神經病啊,老妖婆!”田七將手裏的湯勺使勁兒砸到地上,又是一聲脆響,她瞪著一雙酷似田心的美目怒吼道。田心眼底仍是平靜,她扯了一把田七,止住田七說:“把錢還給她。”

田七先是困惑,立刻跳開,暴躁地喊一聲:“憑什麼給她!那是傅令給我的!”

“你的!不要X臉,臭小子偷了老娘的嫁妝換來的,說話要憑良心!”

嘴唇幾度開合,田七說不出話,她想過這錢的來源,卻沒想到是傅令偷他媽的。任何一句話都無法有力撕碎苗秀芬憤怒、鄙視又得意的臉孔。

漲紅了臉,田七憤憤地從口袋裏掏出綠色的小卡片扔到苗秀芬懷裏,動作卻是羞恥的。

苗秀芬像打了勝仗一樣,先前的著急窩火一掃而空,嘴角深深的紋路擠出興奮的惡語:“你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當媽的老了靠不了男人了,指著小的靠男人救命!”

田心當即變了臉,卻沒有還嘴的餘地,苗秀芬說得惡毒,卻正正戳在她的脊梁上。她活了大半輩子才鬧明白了,她一直企圖依靠的男人沒有一個靠得住,最後還要拖累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