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1 / 2)

站起來,雙臂環繞,猛力將陳恬圈了下來,兩人一起倒在地上。他抱著她,沒有責罵,沒有安慰,沒有任何言語。她身體顫唞,卻僵硬無法動彈,姍姍來遲的恐懼將她徹底擊垮。

傅令的身體灼燙,她的身體冰涼,像一團火融化著一塊冰,他們躺在地上緊緊擁抱。他的傷腿不自然的蜷曲著,而她一動不動筆直地躺在他懷裏,這樣奇怪的姿勢,他們卻都沒有移動。

黎明緩慢來臨,陳恬心跳漸漸平複,正想起身,卻感到溫熱的液體落在了她的脖子裏。

往事

陳恬的舉動帶給傅令的震顫不僅僅是灼燙陳恬的那滴熱淚,她單薄欲墜的身姿深印在他心裏,那樣的決絕、凜然,他突然意識到,陳恬真的不再是田七,不是那個需要他收拾爛攤子、需要他時刻維護的冒失鬼了。

這樣的認識,即讓他失落,也讓他覺醒。

陳恬這幾年的經曆,他沒有參與,卻也知道個中艱難,即使沒有他在身邊,她也度過了最難的日子,她一天天的成熟獨立,她努力生活養活自己,照顧田心,甚至還有她的兒子,這樣全新的她,讓他百感交集。曾經莽撞的她,他感到過疲憊徘徊,然而麵前這個或許再不需要他的陳恬,更讓他無所適從。這個認知清醒又殘酷,他這幾年的用心良苦艱難奮鬥一下子變成多此一舉,心裏一角突然缺失了。

眼看著又到了正午,威哥仍沒出現,陳恬很焦躁。吃了退燒藥消炎藥,傅令感覺稍好一些,隻是腿還是不能挪動,他一雙眼病態的紅腫,嘴唇幹裂,憔悴的摸樣讓人好不心疼。

“你好些沒?”陳恬見他醒了,湊上去問,又掰了兩粒消炎片喂他服下。

傅令朝她笑笑以示安慰。

在傅令昏睡的這段時間,她想了各種方法,卻沒有一種能夠幫助他們出去的,現在還是忍不住和傅令商量:“我們怎麼才能在威哥來之前出去?”也不知道威哥有沒有勒索田心……

“陳恬,”傅令第一次這麼正式地以這個名字稱呼她,雖顯幹澀,誰知也不是妥協,“你說的這個威哥已經關了我們兩天,不提要求也不露麵,到底是為了什麼?”此中原由恐怕也隻有她知道。

陳恬眸中顯露抵觸之色,顯然是一段不願回首的往事,但她也知道多一個人商量也好過她自己糾結,況且傅令現在的情況,實在是耗不起了。

真要說出口卻談何容易,她不自覺地咬著雙♪唇做最後的掙紮。傅令也不逼她,一旁安靜地等待她開口。

“威哥,哼,”她情不自禁冷哼一聲,“無非是在逼我。”她現在擔心的是,如果從她這裏找不到突破口,他會不會對田心還有小丙……想到這裏她忍不住顫唞,堅持忍耐逐漸動搖。

“他想用我威脅陳方中,他想得太美,我死了,陳方中最高興吧!”陳恬字字冰冷,柔和的麵孔竟有一絲猙獰,與她青春朝氣的臉龐格格不入。

“陳方中?”傅令揚起語調。

“他是我爸。”陳恬冷笑,即像諷刺又似自嘲。

如果說回憶能分三六九等,這段記憶一定是陳恬最想打入十八層地獄的。

從三年前走進那間酒吧開始,單純、美好、人性就注定與她漸漸遠離。她染上了毒癮,整日廝混在一起的人,現在想起,都是一張張模糊沒有表情的麵孔,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分不清楚。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是被犯罪團夥引誘,她一步步被誘惑,直到不能自拔。

毒癮發作,然後毒癮滿足,日複一日,恍恍惚惚。清醒的時候,她會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可是她控製不住,身體裏就像駐進了一群食人血的毒蟲,到了時間在血管裏蠕動啃噬,所有的理智堅持都被吞噬,她沒法掌控!無止境的痙攣、嘔吐,她痛苦得在地上打滾,每一顆神經都在叫囂,叫囂著毒品,叫囂著放縱。既然無法改變,不如就此沉淪。

在狹小昏暗的房間裏,她和陌生人做/愛,四周腐臭的酒味,嘔吐物汙穢的氣息,悶熱的空氣,汙濁的汗臭,肮髒的床,肮髒的人,肮髒的交易,肮髒的靈魂。

一次次禸體的交易,一次次淪落,一次次清醒,一次次後悔,這卻不是噩夢的全部,她受不住身體的淪陷,也抵擋不了人性的失守。

她哭喊,她嘶吼,她衝著田心大喊大叫,她尋死覓活,她甚至偷了傅令留給田心治病的錢……

渾渾噩噩,那一段日子,彌漫著酸腐的氣息,冗長,蒼白。

“後來,田心送我去戒毒,她去求了陳方中,陳方中有權有勢,一層層布置下去端了威哥的老巢,威哥還是逃脫了,這些年恐怕一直想著怎麼報複我怎麼翻身。要是沒有我提供線索,他們也不可能那麼容易落網。陳方中生怕我們母女給他抹黑,另一方麵威哥在逃,我待在武轄並不安全,等我出了戒毒所,他就給我安排到貴州支教,替我改了名字,可笑,他恨不得沒有我這個人,竟然讓我和他姓,虛偽!”

傅令深吸一口氣,也抑製不住心裏的抽痛,陳恬說得平淡,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一字一句卻都紮在他心上,“那你媽的病現在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