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自己的眼神似怒似怨,卻又和大臣一樣敢怒不敢言,那樣子真是有趣!
皇上依舊不曾宿在元坤宮,去了玉妃處,想必今晚玉妃又要抱怨了,聽說封太妃把玉妃的一應供應都裁減了幾分,玉妃自從入宮便得以聖寵,幾時有人敢裁她宮中的供應?就是皇後也不得不虛顏以對。哪知封太妃毫不客氣,說如今太廟大修期間,理當素顏絕樂,把她宮中每月的鮮豔綢緞供應,還有珠寶黃金等物的分例都扣了一半以上!
平常元坤宮一入夜,宮門前便挑起一排大紅燈籠,將元坤宮門點得纖塵分明,到亥時,大紅燈籠便會被熄滅,大紅燈籠一滅,元坤宮除了平時值夜的太監外,宮女和一般宮中回事人員都必須各回住所,或是依例在皇後寢宮外當差,沒有命令不得胡亂行走,今夜是一個寒冷而寂靜的夜,元坤宮和平時一樣,大紅燈籠高高挑起,在北風中,不住地搖擺除了當值的太監守在門外,除了往來回事的人外,沒有不該有的人,這裏是內宮,外臣絕對禁止涉足。
泠鳳像平時一般若無其事地把晚上來回事的人一一打發走後,看了武惠一眼,武惠看了一眼滴漏,稟道:“已經近戌時三刻了。”
孫琳凝目望著泠鳳,泠鳳目光堅定,道:“武惠,你帶宮女都帶開,嬤嬤,你也下去休息吧,孫琳守著我便是。”
“娘娘,還是讓奴婢陪著您吧!”武惠和嬤嬤求道,今夜不是一般的夜呀,不知是因為殿中溫暖還是因為緊張,她們的手上滿是汗,心跳加速。
“下去吧,不要緊,我自有分寸。”泠鳳不由分說道:“快去吧外麵的人帶走,再遲就來不及了。”
見武惠和嬤嬤蒼白著臉離去,泠鳳便命孫琳把她的頭發改梳成一個雙鶻髫,這是一像振翅高飛的鳥一樣的高髻,斜簪一朵牡丹花,身上一件彤紅銀邊的騎裝式裙,顯得既活沷又失端莊,額上一朵小小的花鈿,閃著晶亮的光,讓她的眼睛更是出塵般波光閃爍,令人見之欲醉。
“你說我這樣對嗎?”她喃喃問道,似問孫琳,又似自問。
“娘娘,您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孫琳在鏡中回給她一個微笑,平緩了些許她的緊張彷徨,他的聲音像有魔力一般輕撫著她跳得幾乎要跳出來的心:“您看鏡中的您,多美,特別是這眼睛,永遠不變,始終明澈,奴才入宮也十多年啦,看人也有幾分準頭,這眼睛最瞞不了人的。今日您是為了大趙,別人不知道,我知道,先帝更清楚。”
“先帝。”她仍舊喃喃地道,感覺到身上沉沉的重擔!
“明道,你永遠不會明白,我的心也含著一泡淚!”鏡中反射著牆上一個水膽藍瑪瑙花瓶,她苦苦著對著它咧了咧嘴,那是她嫁來的第二年,皇上親賜的,瑪瑙裏包著一泡水,他說那是他的心,可是水膽裏的水依舊豐盈,他的心卻揮發殆盡。
孫琳不再說話,手緩重有度地在她的後背指壓著穴道舒緩著這一天來的壓力,泠鳳閉上眼睛感覺著身上隱隱的酸痛在他的手下化作流水,消失不見,正在放鬆時,滴漏上的玉珠自軌道掉入下麵的玉魚兒口中,發出悅耳的玉擊聲,她睜開眼睛,亥時正了。
“你退下罷。”
孫琳退下了,沒有擔心憂懼之色,似乎他隻是像往常一般出去一會,泠鳳有些奇怪地看著孫琳的反應,奇怪他為何一點心憂色,不過謝天謝地,幸好他沒有露出慌張之色,她已經是有些無措了,實在經不得有人在她麵前露出緊張的神色,總算孫琳是理解她的。
她站起身來,走到一張貴妃椅上坐上,斜倚在椅上,隨手翻書,等待著那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