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崇原以為她至少會忍不住要哭的,卻想不到她一路低著頭死咬著下唇,硬是沒掉下一滴眼淚。
從那以後,他就很少見她哭了。
02.
何崇在六年級的時候開始頻繁逃課。
他父母少有的幾次回家的時間,就都花在去學校見老師和教育他這些事上了。可惜何崇就是那種屢教不改的,何父何母從他小時候就少管他,到了這種年紀,再想管也管不住了。他們家的保姆確實給辭了,何崇整天就一個人生活,何父何母到底還是不放心的,就托了對門的周家,希望周母照看著點他,至少得讓他三餐按時吃。
周母跟他們家十幾年的交情,這點事自然是答應了。她在周佳懿那回給玻璃紮傷了手之後,就被周父勒令不再去省會工作,留在家裏做專職主婦,照顧好周佳懿到她念大學。周父再婚以後又生了個女兒,他本就對周佳懿母女有愧疚,加上又得了個女兒,大概更覺得是報應了,反而比從前要對周佳懿好。他也沒按離婚協議上說的每個月隻給她們母女三千塊錢生活費,工作一順暢,他基本是她們倆該花多少錢他就給多少錢的,隻會多給不會少給。
周佳懿幾乎每天都能接到周父從外地打來的電話,這父愛晚來了十二年,落得現在這步田地,也隻有她不習慣的份。周父是在外頭大城市闖的人,工作壓力大,應酬又多,每回打電話來都是醉醺醺的。他喝醉了就愛說胡話,逮著周佳懿了就會哭,哭著哭著就問她:“你恨不恨爸爸?”
周佳懿手裏絞著電話線,對這個問題是從來都不答腔的。她通常是直接掛了電話,一句話也不說地走回房間寫作業。周父要是再打來,她也不會接了。就因為這個,周佳懿特別討厭喝醉了酒的男人。
所以當她發現何崇學會了喝酒時,氣得眼睛都得發紅。
當時正是放學的時候,何崇笑著跟她說“帶你去個地方”,就把她帶到了回小區的路途中一段較矮的高架橋上。他們住的二線城市環境衛生很差,尤其在他們的這個地區,站在哪兒看都覺得到處都是又髒又舊的。這段高架橋下頭就有堆垃圾山,土埋了以後,幾乎整個橋墩都給埋住了。何崇就領著周佳懿從這裏爬上了高架橋,穿過鐵軌坐在了對麵水泥的防護欄邊。
“你怎麼想到跑這兒來?”周佳懿問他,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有火車開來。他們待在防護欄邊其實不危險,距離鐵軌起碼有十步遠,可是一旦火車開來,噪音會讓耳朵受不住。
“要是在小區裏晃,就算跑到後麵的開發區扒水泥也會被發現的。”何崇盤腿坐下來,拍拍旁邊的水泥地招呼她過來,打開書包拿出備好的兩罐啤酒,還是笑著的:“你別告訴我爸媽啊,不然我跟你翻臉。”
“不告訴你爸媽倒可以,但你得注意安全,我覺得這裏不好,等你被火車撞了就晚了。”走到他身邊坐下,周佳懿轉頭一看他正拉開啤酒罐的鐵環,眼睛頓時就瞪圓了,驚訝得講話都快舌頭打結:“你還喝酒?你、你什麼時候學著喝酒的?”
“管那麼多幹嘛,”何崇不當回事,喝了口啤酒,嘴裏說著抱怨的話,卻還是笑得眼睛彎彎的,沒真生氣,“別搞得跟我以前那個保姆一樣囉嗦。”但周佳懿是真生氣了。“你學什麼不好,學喝酒!”她撲過去就想搶他手裏的啤酒罐,氣得整張臉繃得緊緊的,“別喝了!喝醉了就會給人找麻煩!”
何崇抬高手讓她夠不著啤酒罐,收起笑臉,不高興了。他對著周佳懿發脾氣時總是一點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