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念頭,下到十五樓,喝了兩口白蘭地,上床躺下。

薄明時分,天色由黑轉灰,下起雪來。今天幹什麼好呢?我暗自思忖。

仍沒什麼可幹——一如昨日。

我冒著雪,走到炸餅店,吃了張油餅,喝了兩杯咖啡,隨後拿起報紙。報紙上有選舉方麵的報道,電影介紹欄裏還是沒出現想看的電影。有一部電影由我中學時代的同學擔任準主角,名字叫《自作多情》,是部以校園為背景的青春影片。主角由一個正走紅的十七八歲女演員和同樣走紅的男歌手擔任。而我那位同學扮演的角色不想我也知道,篤定是年輕英俊、乖覺機敏的教師無疑:身材頎長,體育全能,女生對其崇拜得五體投地,甚至被他叫上一聲名字都會暈乎過去。那演主角的女孩兒也不例外,對這位老師一片癡情,星期天自做小甜餅拿去老師宿舍。而有個男孩兒對這女孩兒一往情深。那是個非常普通的、性格稍有點怯懦的男孩兒……情節肯定是這樣,不想我也知道。

他當上演員不久,也是出於好奇,看了有他出演的好幾部電影,後來便一部也不著了。作為電影,哪一部都無聊至極,況且他扮演的角色翻來覆去總是同一模式:相貌英俊、風度翩翩、雙腿修長、體育全能。起初多是大學生,而後則大部分是教師、醫生和少年得誌的白領階層。然而其內容千篇一律,不外乎女孩兒為之蕩神銷魂的偶像。一笑便露出整齊的牙齒——即使我看也印象不壞,但我不願意為看這等影片而掏腰包。我當然並非隻看費裏尼或塔爾科斯基那類片子的認真而又庸俗的電影迷,問題是他出演的影片實在百無聊賴。情節可想而知,對話平庸蒼白。估計沒有投入多大資本,導演也敷衍了事。

轉而一想,他當演員之前其實便屬這種類型。給人的感覺良好,但內在的東西卻難以捉摸。初中有兩年我和他同班,做物理試驗同使一張桌子,得以常在一起交談。那時他的一舉一動就活脫脫像在演電影一樣完美無缺。女孩兒都為他迷得神魂顛倒。每次他向女孩兒搭話,對方無不現出癡迷的神態。做物理實驗時,女孩兒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一有問題便問他。當他用優雅的手勢給煤氣噴燈點火之時,大家用猶如觀看臭林匹克開幕式的眼神看著他。而我的存在則壓根兒沒有人注意。

成績也出色,在班上經常數一數二。熱情、誠實、不驕不躁。無論穿什麼衣服,都顯得整潔瀟灑、文質彬彬。就連上廁所小便也很優雅,而小便的姿勢看起來優雅的男子實在少而又少。當然,在體育方麵也是全才,當班委同樣是一把好手。聽說他同班上一個最得人緣的女孩兒要好,實情不得而知。老師也對他欣賞備至。每逢父母來校,母親們也對他心往神馳。總之他就是這樣一個男子。至於他腦袋裏想的是什麼東西,我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演電影也是如此。

我又何苦要花錢看這種影片呢?

我把報紙扔到垃圾筒裏,冒雪返回賓館。路過大廳時往服務台掃了一眼,她不在。大概是休息時間。我走到有電子遊戲機的廳角,分別玩了幾場《蒙麵人》和《“銀河”運輸機》。這玩藝兒相當神經過敏,且極其好戰,但可用來消磨時間。

玩罷,回房間看書。

這一天一無所獲。書看膩了,便看窗外雪花。雪整整下一天沒停,我不由心生感慨:雪這東西居然有如此下法!12點時,去賓館自助餐廳吃了點夜宵。而後又回房間看書,看窗外雪花。

不過這天也並非毫無所獲。我正在床上看書,4點鍾聽得有敲門聲。打開一看,見是她,服務台那位身穿天藍色坎肩的眼鏡女孩兒。她從稍微打開的門縫中猶如扁平影子似的倏地溜進房間,迅速把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