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別的男人,就一起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可憐。”她說。
“謝謝。”
“不過,你太太的心情似乎可以理解。”
“怎麼個理解法兒?”我問。
她聳聳肩,沒有回答。我其實也並非想聽。
“嗯,吃口香糖?”雪問。
“謝謝。可我不要。”
我們關係稍有改善,一塊兒唱起“沙灘男孩”的《衝浪USA》。挑簡單的唱,如“inside-outside-U.S.A”等,但很愜意。還一起唱了《救救我,琳達》。我還不至於百無一能,不至於是斯克爾基老大爺。這時間裏,雪花漸漸由大變小。我開回機場,把車鑰匙還給租借服務處,然後把行李辦了托運,30分鍾後登上機艙。飛機總共晚了5個小時才起飛。起飛不久,雪便睡過去了。她的睡相十分姣好嫵媚,仿佛用現實中所沒有的材料製成的一座精美雕像,隻消稍微用力一碰便會毀於瞬間——她屬於這種類型的美。空姐來送飲料時,看見她這副睡相,露出似乎十分詫異的神色,並朝我莞爾一笑。我也笑了笑,要了一杯摻有汽水的杜鬆子酒,邊喝邊想喜喜,在腦海裏反反複複地推出她同五反田在床上擁抱的場麵。攝影機來回推拉,喜喜置身其中。“你這是怎麼了?”她說。
“你這是怎麼了?”——思考發出回聲。
村上春樹-->舞舞舞-->16
16
在羽田機場取出行李,我問雪家住哪裏。
“箱根。”
“真夠遠的。”我說。晚間8點都過了,無論乘出租車還是乘什麼,從這裏回箱根都不是鬧著玩的。“在東京沒有熟人?親戚也好朋友也好,這些人哪個都行。”
“這些人都沒有。但公寓倒是有,在赤阪。不大,媽媽來東京時用的。可以去那裏住,裏邊一個人也沒有。”
“沒有家人?除媽媽以外?”
“沒有,”雪說,“隻我和媽媽兩人。”
“唔。”看來這戶人家情況頗為複雜,但終究不關我事,“反正先搭出租車去我那裏,找地方一起吃頓晚飯,吃完用車送你回公寓。這樣可好?”
“怎麼都好。”她說。
我攔了輛出租車,趕到我在澀穀的寓所。叫雪在門口等著,自己進房間放下行李,解下全副武裝,換上普通衣服:普通輕便運動鞋、普通夾克和普通毛衣。然後下去讓雪鑽進“雄獅”,開車跑了15分鍾,到得一家意大利風味餐館吃飯。我吃的是肉丸和青菜色拉,她吃貝肉末兒細麵條和菠菜。又要了一盤魚肉鬆,兩人一分為二。這魚肉鬆量相當不小,看樣子她餓得夠嗆,轉眼間一掃而光。我喝了一杯蒸餾咖啡。
“好香!”她說。
我告訴她,我最清楚哪裏的飯店味道好,並且講了到處物色美食店工作的情況。
雪默默聽著我的話。
“所以我很了解。”我說,“法國有一種豬,專門哼哼唧唧地尋找隱蔽的蘑菇,和那一樣。”
“不大喜歡工作?”
我點點頭,說:“不行,怎麼也喜歡不來。那工作毫無意義可言。找到味道好的飯店,登在刊物上介紹給大家,告訴人家去那裏吃那種東西。可是何苦非做這種事不可呢?為什麼偏要你一一指點該吃什麼不該吃什麼呢?為什麼偏要你就連怎樣選菜譜都指手畫腳一番呢?況且,被你介紹過的那家飯店,隨著名氣的提高,味道和服務態度反倒急劇滑坡。十有八九都是如此。因為供求之間的平衡被破壞了,而這恰恰就是我們幹的好事。每當發現什麼,就把它無微不至地貶低一番。一發現潔白的東西,非把它糟蹋得麵目全非不可。人們稱之為信息,稱把生活空間底朝天過一遍篩子是什麼信息的集約化。這種勾當簡直煩透人了——自己幹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