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擠出地下電纜而總算捕捉到的結合點,是非常不完美的:時而混線,時而想不起號碼,時而有人打錯電話。但這不是我的過錯。隻要我們存在於禸體之中,這種情況就將永遠持續,此乃規律所使然。我對她如此加以解釋,不知解釋了多少次。
但有一天,她還是離家出走了。
也許是我煽起並助長了這種不完美性。
我邊看電話邊回憶我同妻子的做僾。離家前的三個月時間裏,她一次也沒同我睡過,因為她已開始同別的男人睡。但我當時卻完全蒙在鼓裏。
“喔,對不起,你到別處找其他女的睡去好了,我不生氣的。”她說。
我以為她開玩笑,其實是其真心話。我說我不願意跟其他女的睡——是真的不願意。
“我還是希望你同別人睡去。”她說,“另外也要各自重新考慮一下以後的事。”
歸終我和誰也沒睡。倒不是我這人在性方麵有潔癖,隻是不願意為了重新考慮什麼便亂睡一通。我是因為想和誰睡才睡的。
時過不久,她離家出走了。莫非當時我若按她說的去找其他女孩兒困覺,她便乖乖留下不成?難道她是想通過那種方式來使得她同我之間的通訊多少獲得自立?滑稽透頂!我當時可是壓根沒有另覓新歡的念頭,至於她做何打算我無從推測,因為她對此諱莫如深。即使離婚之後也避而不談,隻說了幾句極具象征性的話,這也是她遇到重大事情時的慣常做法。
高速公路上的隆隆聲12點過後也未中止,摩托尖刺的排氣聲不時響徹夜空。盡管有防音密封玻璃阻隔而聲音聽起來含糊而遲緩,但其存在感卻顯得滯重而深沉。它在那裏存在,連接我的人生,將我圈定在地表的某一位置。
電話機看得厭了,我合起雙眼。
剛一合眼,一種虛脫感便迫不及待地悄然占滿了整個空白,十分巧妙十分快捷,旋即,困意蹣跚而來。
吃罷早餐,我翻開通訊錄,找到一個在娛樂界做代理商的熟人,給他打了個電話。以前我為一家刊物當記者的時候,工作上和他打過幾次交道。時值早上10點,他當然還臥床未起。我道歉把他叫醒,說想知道五反田的通訊處。他不滿地嘟囔幾聲,好在還是把五反田所在製片廠的電話號碼告訴了我,是一家主要製片廠。我撥動號碼,一個值班經理出來。我道出刊物名稱,說想同五反田取得聯係。“調查嗎?”對方問。“準確說來不是的。”我回答。“那麼幹什麼呢?”對方問,問得有理。“私事。”我說。“什麼性質的私事?”“我們是中學同學,有件事無論如何得同他聯係上。”我回答。“你的名字?”我告以姓名,他記下。“是大事。”我說。“我來轉告好了。”他表示。“想直接談。”我拒絕。“那種人多著哩,”他說,“光是中學同學就有好幾百。”
“事情很關鍵,”我說,“所以要是這次聯係不上,作為我,難免在工作上加以變通。”
對方沉吟片刻。我當然是在說謊。其實我不能夠隨便變通。我的工作不過是聽命於人,人家叫我去采訪我才敢去。但對方不明白這點,明白就不好辦了。
“不是要寫調查報告吧,”對方說,“要是寫調查報告,可得通過我正式安排才行。”
“不是,百分之百的私事。”
他讓我告之以電話號碼,我告訴了他。
“是中學同學對吧,”他歎口氣說,“明白了。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讓他打電話過去。當然,要看他本人樂不樂意。”
“那是的。”我說。
“他很忙,也可能不樂意同中學同學通話。又不是小孩子,總不能把他拉到電話機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