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知道她死的?”五反田問。

“給警察叫去了,”我解釋道,“她有我一張名片,就是上次給的那張,告訴她有喜喜的消息就通知我一聲,咪咪把它放在錢夾的最裏頭。她為什麼帶它到處走呢?總之她是帶在身上來著。不巧的是這名片成了確認她身份的惟一遺物。所以才把我叫去。拿出屍體照片,問我認不認識。蠻厲害的兩個刑警。我說不認識,說了謊。”

“為什麼?”

“為什麼?難道我應該說經你介紹兩人買了女人不成?那樣說將落下什麼後果,你以為?喂,怎麼搞的,你的想像力哪裏去了?”

“是我不好,”他乖乖道謝,“腦袋有點混亂,問的是廢話,後果可想而知。糊塗蟲!後來怎麼樣?”

“警察根本不相信。老手嘛,哪個說謊一聞就知道。折騰了3整天,在不違法不觸及皮肉的限度內,折騰得昏天黑地。真有點吃不消。年齡不小了,今非昔比。又沒睡覺的地方,在拘留所過的夜。倒是沒有上鎖,沒上鎖拘留所也是拘留所。弄得心灰意懶,垂頭喪氣。”

“可想而知。我也進去過兩個星期。一聲沒吭,人家叫我一聲別吭。很可怕的。兩個星期一次太陽也沒見到,以為再也出不來了,心情糟得很。那幫家夥還會打人,像用啤酒瓶子打肉餅似的。他們知道用怎麼樣的手段使你就範。”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指尖,“3天折騰下來你什麼也沒說?”

“那還用問!總不至於中途來上一句‘其實是這樣’吧?那一來可就真的別想回去了。那種場所,一旦說出口就隻能一咬到底,橫豎都要一口咬定。”

五反田臉又有點扭歪:“對不起,都怪我把她介紹給你,讓你倒了黴,落得個不清不渾。”

“用不著道歉。”我說,“當時是當時,當時我也很快活,此一時彼一時。她死又不是你的責任。”

“那倒是。不過你是為我才在警察麵前說謊的,為了不連累我而一個人忍氣吞聲。這是我造成的,是我搭橋牽線的。”

等信號時間裏,我看著他的眼睛向他說了對我至關重要的部分:“喂,那件事就過去了,別放在心上,不必道歉,不必感謝。你有你的處境,這個我理解。問題是無法查明她的身份。她也有親人,也希望能把犯人逮住。我真恨不得一吐為快,但是不能。這很使人痛苦,咪咪連名字都沒有地孤零零死去——她能不寂寞麼?”

五反田緊緊閉起眼睛,陷入沉思,幾乎像是睡了過去。“沙灘男孩”的磁帶已經轉完,我按鍵取出。周圍一片寂然。隻聽得車輪碾壓路麵積水那均勻的沙沙聲。夜半更深。

“我給警察打個電話。”五反田睜開眼睛低聲道,“打匿名電話,說出她所屬俱樂部的名稱。這樣既可查明她的身份,又對破案有幫助。”

“妙計!”我說,“你真聰明,的確有此一手。這麼著,警察就會調查俱樂部,搞清被殺幾天之前給你指名叫去過家裏。當然你免不了被警察傳去。這樣一來,我挨3天折騰而始終守口如瓶又意義何在呢?”

他點點頭:“說得對。唔,我這是怎麼槁的,頭腦一塌糊塗。”

“一塌糊塗。”我說,“這種時候隻消靜等就行,一切都會過去,無非時間問題。無非一個女子在賓館裏被人勒死。這是常有之事,現在人們就已忘記。情理上你也不必感到有什麼責任,悄悄縮起脖子即可。什麼也不必做。眼下你要是輕舉妄動,反而弄巧成拙。”

也許我的聲音過於冷漠,措詞過於尖刻。其實我也有感情,我也……

“請原諒。”我說,“我不是埋怨你。我也很不好受,對那孩子愛莫能助。如此而已。不是說是你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