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1 / 3)

;不曾如此離不開哪個人,哪怕是睡著,也要把腿搭在他身上;夜裏天轉涼了些,打了個哆嗦,自然而然地就靠在他身上;兩人長發如絲,衣物半褪,盡數纏在一處;肌膚隻稍碰著,他便會直接伸手,把我撈到懷裏,摟著繼續入睡……

所謂白沙在涅,與之俱黑,多半指的是我這種衰人。經過這兩個晚上,我非但不覺得羞,還有些離不開子簫。好在子簫性子較淡,大白天的從不逾越,隻晚上與我同房。

情愛誤事,這也絕不是假話。興許這些時日一顆心都為子簫傾倒,在我看來,所有人與事都與以往無甚差別,便不曾留意其它事。

時光如梭,七月半將至。陰陽兩間一片混亂,陽間的殺人奪魂,陰間的投河過橋,七魂六魄滿天飛。這類事見多了,也漸漸習慣起來。可是,當聽見野鬼長嚎著,無常爺跳了奈河,我還是久久沒回過神來。

先是以為此無常爺是範無救,因為他這人向來神神叨叨,突然跳河尋樂子也是情理之中。然而,我跟著大片鬼群衝出幽都,聽見旁人七嘴八舌說著七爺七爺,一顆心忽然沉了下去。

待我趕到奈何橋旁時,那裏徒有黑無常跪在地上痛哭。一群官府鬼卒乘舟下河,探鉤子去撈河麵的布料。

河麵沒半個必安的影子,倒是漂著他的帽子。哭喪棒不見了,白無常的一身雪衣卻與碧煙羅纏在一處,隨著紅浪起起伏伏。

必安逝川後三天,陰間毫無動靜,陽間卻下起了鵝毛大雪。京城老百姓們討論著有冤情,因而又一次鬧騰得上下不得安寧。陰鬼們卻都知道,無常爺這一去,並非冤案。當時橋上新的舊的鬼成百上千,無一不說他是自己跳進去的,無人逼害。

範無救淚出痛腸,無心當差,閻羅王派遣勾魂暫代黑白無常,同時通報豐都大帝,為必安建碑垂勳,此事暫且無話。

在家裏,大家也沒時間感傷,隻在處理必安的後事。我在他房裏收拾遺物時,看見壓在硯下的一張紙,必安素日行草書,筆法有幾分顛張醉素的味道。這題字應是近日寫的,更是張狂有力,筆勁奔放:

上有顏如玉,高情世無儔。

輕裾含碧煙,窈窕似雲浮。

幾日來,我和子簫都不大說話。某次半夜起來,莫名痛哭一場,也不知是為何。子簫大概知我心裏難過,隻是默默地抱著我,直到天亮。

又過了一段時間,爹霸占的狀元妹妹胎也臨近出生,他琢磨著打算去投胎了。

我和子簫送爹到橋上,子簫在後麵候著。爹端著碗,揮揮手打斷了催他喝湯的孟婆。

「為父除了好賭這個大毛病,還有兩個小毛病,一是迂腐,一是疑心病重。」爹瞅了一眼我身後的花子簫,眯了眯老眼,「不管這花子簫如何會為人,為父怎麼看這他都不帶勁兒。你說好好一大男人,畫了張皮比姑娘還漂亮,這本身就不大對啊。」

我搖了搖爹的胳膊,試圖為子簫開脫:「爹,您總把他想得這麼陰暗。您又不是不知道,子簫他本來就長得這個樣子,現在的皮相也不過是還原他在仙界時的模樣。重點是他對我好,這就夠了。您這就安安心心找娘去,不然錯過又趕不上了。」

「瞧瞧你,一張嘴倒了核桃車子。有了丈夫就不要爹了?」

「我哪敢。」我吐了吐舌頭。

「也好,也好。看你現在這麼開心,為父也可以放心走嘍。」爹拍拍我的肩,卻輕輕歎了一聲。

其實,爹心裏應該比我更清楚,這次一別,在往後的輪回中,我們便將形同陌路。我們之間的父女之情,也就在這裏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