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1 / 2)

不住落了下來,抽抽噎噎的哭聲夾雜在風聲嗚咽裏格外叫人生憐。

我溫言安慰道:“她說的那些都是瘋話,你別往心裏去。這日子跪在太液池邊吹風念經,夠她受得了。”

玉姚聞言神色大變,更是掌不住哭了起來,拋下眾人掩麵便往未央宮奔去。玉嬈性急,一路追了上去,我心下著急,忙向小允子道:“還不快追上去!”說罷便匆匆向眉莊告辭。

才至未央宮大門,槿汐已然滿麵焦急迎了出來,道:“二小姐一路哭著跑進印月軒,關了門也不許人進去。奴才們怕出什麼事,顧不得規矩闖進去一看,二小姐已然懸梁了。”我頭上一陣發暈,耳中嗡嗡直響,槿汐忙扶住我道:“娘娘安心,已經救下來了,虧得發現的早,不打緊。”

我心下焦痛,忙忙便要往印月軒去,槿汐忙拉住我道:“娘娘別急,奴婢瞧二小姐心緒不安,已請溫太醫喂了安神湯藥,隻怕這會子要歇息呢。”

我這才稍稍放心,提著的一口氣緩了大半,握住槿汐的手道:“幸虧有你——”

槿汐忙道:“並非奴婢,恰巧溫大人來給小皇子請平安脈,否則拖得一時片刻可怎麼好。”

我在印月軒外頭,隔著窗欞見玉姚沉沉睡去,方才由槿汐陪著進了柔儀殿。槿汐手勢熟稔,點上瑞腦香,為我揉著額角,輕輕道:“方才出去還好好兒的,怎麼二小姐忽然尋起短見來?”

我心下急痛,“還不是祺嬪那賤人,專挑刺心的話來說。玉姚從前受了退婚之辱,如今還要被負心人的妹妹羞辱……”我心下大恨祺嬪,又不免痛惜玉姚,道:“到底也是玉姚心性軟弱,若換做……”

玉嬈一步踏了進來,朗聲怒道:“若換做是我,必饒不過害我之人,怎會傷了自己性命!”

槿汐忙福了一福,我向玉嬈招手道:“你來了正好。我正有話問你,從前在江州,玉姚也是這樣尋死覓活的麼?”

玉嬈滿麵哀傷如曉雲愁霧,“被管家悔婚自是奇恥大辱,自到江州,爹爹雖還是為官,隻是寒苦之地,家中甚是拮據。我那時還年幼,爹爹與娘又年邁,家中都是二姐盡心竭力照料。隻是二姐她終日啼哭,這五六年間並未轉圜。”玉嬈恨極,鬢發間一枝小小的蝴蝶穿花珠釵上的須翅栗栗顫動,“管家負婚也罷,世上拜高踩低的人不少。可恨管溪那廝太負心薄幸,咱們家被貶他就迫不及待娶了旁人,今日管氏又如此欺辱二姐!”

我聽得“負心薄幸”四字,心下不禁一動,想起方才種種,祺嬪話中所指似乎不隻是折辱玉姚被退婚一事。兩下裏一想,心中愈加明白。

大殿內沉靜如水,快入冬的天氣,黃昏時分的光線似厚厚的陰翳,叫人透不過氣來。殿內漸漸昏暗下來,仿佛有一根針刺在心口上,慢慢地逼進,要挑破鬱積已久的那灘膿血。槿汐緩緩把深重的大門關上,一盞一盞點上燈火。我的聲音在空寂的大殿裏聽來格外疏落,“嬈兒,你要告訴我實話!”

仿佛是夜裏睡得不足,腦袋裏昏昏沉沉的,心跳得格外緩慢,一突一突,好似要窒息了一般。浣碧輕輕在我耳畔道:“二小姐醒了,小姐可要去看看?”

我緩緩點一點頭,站起身道:“到底身子要緊。玉嬈,我們去看你二姐姐罷。”

坐得久了,膝上有點酸麻,站起來時晃了一晃,浣碧趕緊扶住我,“小姐小心。”

遠遠傳來“哐啷”一聲,在靜夜裏格外驚心,印月軒那頭隱隱有呼喊哭鬧之聲。我顧不得腿酸,急急扶了浣碧的手出去。才至印月軒門口,隻見燈火通明,仆婦宮人亂作一團。玉姚隻穿了一身素色的寢衣,長長的頭發散亂地蓬著,手裏緊緊攥著一塊碎瓷片抵在喉頭,滿臉淚痕斑駁。

玉嬈麵色雪白,忙衝進去道:“二姐,你別糊塗!”

合宮宮人嚇得勸得勸,跪得跪,呼號磕頭不止,玉姚隻哭個不休,瘦弱的身子簌簌顫唞著,卻半點退意也無。她的指縫間隱約滴落鮮紅的血液,順著雪白的手臂蜿蜒而下,分外觸目驚心。

我急痛攻心,又逼出一層怒意來,厲聲喝道:“由著她去!若她死了能抵得過心中愧恨,何必阻她去尋死!隻是親者痛仇者快,怕又更添了罪孽,叫父母親者傷心!”

玉姚身子猛地一顫,倒退兩步倚在床欄上,眼中淚意更盛,滾滾滴落下來。她似失去了所有力氣,緩緩、緩緩跪下`身去,撲倒在床邊埋首嗚咽不止。

我凝眉肅然,低喝道:“都出去!今夜的事誰敢往外亂傳一句,本宮便割了她的舌頭!”

槿汐忙領了人掩門出去,玉嬈仍舊牽掛著依依不舍,到底也被浣碧拉了出去。玉姚蜷縮的樣子似一隻受傷而無處可逃的小獸,我扶了她兩把,她隻執意於哭泣,不肯抬首。我靜一靜心神,用力抬起她的下頜,照著她淚水洶湧的麵龐狠狠扇了一記耳光。

她的哭聲在耳光中戛然而止,隻靜靜、靜靜地看著我,愣愣出神。胸口有劇烈的氣息如海潮起伏,我極力壓抑著道:“被人利用感情是可憐,被人愚弄感情是不智,惡果深種卻隻知逃避哭泣是昏聵!你若傷了自己叫父母傷心不安,更是不孝!我這一記耳光打醒你,隻告訴你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甄家的女兒雖不聰明,但不能失了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