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上、太後!”
眾人齊齊高呼,紛紛舉杯飲酒。
沒有心情參與他們,我的眸光在大殿中環視一圈,最後再度落在沈離廷身上,心想著這人好像總是穿著素淡的衣服,連著腰間的配飾也是極為樸素的,沒有任何窮極奢華的裝扮,卻輕而易舉耀目奪彩,自有一股逼人的貴氣,令人不敢直視。
他雖雙腿自幼不便行走,卻沒有人在他麵前會對他心生輕視,唯恐多看他一眼,都是對他的褻瀆。他待人向來溫和,令人如沐春風,卻沒人發覺,他眼底總是一片清寒。這溫柔背後,是近乎殘忍的淡漠與疏離啊。
心中百轉千回,我一聲長歎。
沈離廷……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你為之動容?
“太後可是餓了?”旁邊的墨然冷不丁出聲。
我打了個激靈,遊離的神智瞬間回籠,正襟危坐的整了整衣袖,凜聲道:“皇上怎麼突然這麼問?”
細長的鳳目微微眯著,令人難以辨別他眼中閃爍的暗湧到底是什麼,勾了勾唇,他似笑非笑的盯著我:“朕看你……看著沈太傅的桌上,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我卻猶如驚雷在耳。
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我隻恨不得扼腕。
酒這東西,實在害人不淺啊~
半年前沈離廷離開帝都前,我因他的淡漠與疏離實在生氣,當時喝醉了酒就不管不顧跑到沈府裏去大鬧了一場,當時恐怕瞎子也看得出我對他的心意了,他卻一副完全懵懂不知的模樣。我正暗自後悔自己的衝動,卻看到墨然從沈府大堂裏施施然走出來,頓時,所有的酒意都醒了……
那件事的後續就是沈離廷匆匆離開帝都,我暗自失落的同時又慶幸沒有與他日日相對的尷尬。這也是我現在怕見到他的原因,畢竟,半年前那醉酒後的一鬧讓我說出了不少心裏話。
且不論沈離廷會如何,墨然從始至終都知道這件事,我幾乎可以肯定,他一定是知道我的心思!
勉力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我結結巴巴道:“哀家……哀家是有些餓了。”
他唇角的笑容略略加深,卻沒有說什麼,不知是信了,還是沒有信。
被這麼一嚇,我再不敢到處亂看,忙挺直背脊坐正。
酒過三巡,下麵的大臣們開始飄飄然,整個大殿彌漫著淡淡的酒香,綠蘿正要俯身為我斟酒,墨然皺了皺眉:“給太後果酒就好。”
我又是一個激靈。
半年前那次醉酒至今讓我心裏有陰影,自此後所有的酒宴,墨然都不允許我貪杯,常常直接叫綠蘿給我準備最不易醉人的果酒。
放下手中的九龍杯,墨然低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方才開口,話卻是對著沈離廷說的:“朕聽說沈太傅今日還有事要啟奏?”
我訝然看他一眼,特意在這接風宴上說的事情……會是什麼?
原本正襟危坐的沈離廷放下手中的酒杯,對著墨然淡然頷首:“啟稟皇上,臣此行……確是有事情想要求皇上。”
他的話引得眾臣紛紛放下酒箸,皆是滿臉疑惑的看向他。
我亦是不解,好奇他到底要說什麼。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沈太傅說完那句話後墨然突然斜睨我一眼,眼底氤氳著意味不明的情緒。“沈太傅但說無妨。”
“臣懇請皇上……”沈離廷抬起頭,目光似乎自我麵上迅速掃過,一字一頓地說出後半句話:“為臣賜婚!”
嘩啦——
酒樽裏剩下的半杯酒悉數潑在了我手上。
顧不得擦拭酒漬,我不敢置信地瞪著底下的沈離廷。
那張清俊的麵容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戲謔之色,我的心也越來越沉重……
他……是認真的?!
沈離廷要成親了!
多年來都不肯娶妻的沈離廷終於要娶妻了?
令我日日食不知味,夜夜寢不安枕的沈離廷他要請旨娶別人了?
底下眾人的喧囂聲我一概聽不清晰,耳畔隻有沈離廷方才那句話一遍遍回響著,心口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聲音也沙啞起來,啞聲道:“沈太傅要娶妻?”
此言一出,我就感覺到墨然別有深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可此時的我全然顧不得,心中隻想著問個明白。
沈離廷,你當真要娶妻?
墨眸中氤氳著我看不懂的深沉,沈離廷的眸光直迎上我的,不過短短一瞬,他又低垂了眼簾,微啟薄唇,緩緩道:“回太後,臣是有此打算。”
“不知……是哪家千金?”我近乎執拗的問下去。
墨然的眼神越發的複雜,卻沒有出聲打斷我。
底下的沈離廷略一頷首,應道:“她並非是什麼大家閨秀,出身清寒……”
“是誰?”我霍地起身,急急打斷他的話。
到底是誰讓他動了心,動了情……
許是未料到我這般執著,他愣了愣,旋即緩緩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留下兩團模糊的陰影,艱澀的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