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我和他俱是一怔。
被他用那種複雜深邃的眼神凝視著,我的身體竟像定住了般,無法動彈。
“皇上的傷勢沒有大礙吧?”就在我在這尷尬的氛圍中惶然無措時,洛兒及時打破了這份僵硬。
沈離廷驚異地收回眸光,眉頭輕不可微的皺了皺,似在懊惱自己方才的行為,緩了緩神才道:“我和洛兒剛到驛館就聽說皇上受傷了,所以急著趕來看看……”
說到這裏,他眉頭擰起,沒有再說下去。
迅速斂去眸中的複雜,我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咳嗽兩聲才應道:“太醫說這幾日隻要好好靜養,好生服藥,應當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聞言,沈離廷饒有深意地瞥我一眼,眼眸中帶著些許隱忍。“那麼……你……”
“咳……”
不等他說完,一直昏睡的墨然嘴裏忽地溢出一聲咳嗽,我忙低下頭看向他,下意識地緊緊握住他的手:“墨然!”
頓時,房裏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我這才如夢初醒,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正在做什麼。
洛兒和沈離廷倆人定定地盯著我,那視線讓我如芒在背,尷尬得不敢轉過身去看他們此時的表情。
不用想也知道,他們臉上現在該是何等“精彩”!
“既然皇上無大礙,那我也就放心了。”沉默半晌,沈離廷倏地出聲說道。
我背脊一僵。
“既然如此,我明日再過來探望。”說完,沈離廷沒有一絲停頓,兀自扶動著輪椅出去。
見狀,洛兒看看我,再看看沈離廷,慌忙衝我福了福身便追著沈離廷離去:“奴婢也告退了。”
看著再度關上的房門,我緊咬著下唇,腦海中一片思緒繚亂。
正欲起身,我的手臂猛地被拽住,我低頭看去,發現墨然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同時,熟悉的聲音隨之落下:“不要走!”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力度大得令我不得不在床畔坐下,我張了張嘴,最後終究是沒有狠心推開他。
“墨然……”我推推他,想讓他鬆開手。
墨然卻置若罔聞,緊緊禁錮著我不肯鬆開,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暗啞,歎息一般說道:“原來不是做夢,你真的在這裏。”
短短一句話,卻令我心中一動。
目光掃過他毫無血色的臉色,我的心底不禁一陣緊張,微顫的雙手緩緩覆上他的手。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墨然起身倚靠在床頭,緊握著我手腕的手卻依舊不肯放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無意間掃過他與我緊握的手,這幾句詩詞自我腦海中一閃而過,令我有些恍惚。
“我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良久,墨然再度開口。
我低頭凝著他,半個月不見,他竟似一夜間曆經無數苦痛,甚至眼眸深處都氤氳著蒼涼。心頭一陣滯痛,我情不自禁伸出手,一點一點為他撫平緊蹙的眉尖。
“流離……”
墨然的聲音驚醒了我。
我這才察覺到自己和他的姿勢有多曖昧。
他斜倚著床榻,一隻手握住我的手,褐色的鳳目定定地看著我。
被他一直盯著有些不自在,我赫然轉過臉:“既然你沒事,我也困了,先去歇息了。”
說罷,我用力掙脫他的手,起身就要走。
“流離……”
背後響起他滿是猶疑的聲音。
我腳步頓了頓:“明日我再來看你。”
說完,徑直走出房間。
環顧一眼周在,我揚手招來候在不遠處的兩名婢女,低聲吩咐她們:“好好照顧皇上。”
“奴婢遵命。”
做完這一切,我緩步走下台階,身邊有人低聲說著已經為我準備好歇息的房間,我隨意應允了一聲便讓她退下了。
“怎麼還不去休息?”身後有聲音輕輕地問道。
我回過頭,看著幾步之遙的沈離廷,忽然覺得有些恍惚。
我沒有忘記,當日我離開沈府時與沈離廷最後說的話,亦沒有忘記,他喝下我下了迷[yào]的茶時複雜的眼神,原本以為以後都不會再遇著他了,誰知他卻再度出現在我眼前……
“你怎麼會來……”我禁不住想要問他,話一出口忽然想起被他撞見的尷尬場景,話音戛然而止。
似是察覺到我的疑問,沈離廷牽了牽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我幾日前就在徐州了,隻不過沒想到你會在這裏。”
想來應當是收到墨然受傷的消息,沈離廷才會順道來驛館的,隻不過,沒想到會遇上我。
“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嗬。”沈離廷感慨地歎息一聲。
我眼神一黯,不知該如何去接他的話頭。
“你身上的毒怎麼樣了?”短暫的沉默過後,沈離廷抬頭看向我。
“你給我的藥丸似乎挺有效的。”我微微一笑。
他沉默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