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正擺弄著手裏的金剪,聽見金香的話,並不抬頭,直到將一雙蝴蝶細如蟬翼的翅膀和羽須剪出來,方輕輕歎了口氣,然後道:“讓姨娘靜一靜,也好。”
金香玉梭皆默然而立。
半晌,祈男放下剪刀,黑如玉的眸子一沉,雙唇緊緊的抿著,正色問著金香道:“冊子帶回來沒有?”
金香點了點頭,祈男袖中不由自主攥起雙手,這才放鬆開來,心裏也鬆了口氣,又問:“太太怎麼說的?”
金香哭喪著臉回道:“倒也沒說什麼,不過幾句薄涼話罷了。姨娘今日倒也忍下了,不過心裏一定氣得夠嗆,這才說不吃午飯了。”
祈男嬌豔欲滴,本似含櫻的唇瓣退了兩分血色。猜也猜得出來,太太說了些什麼,本以為錦芳會憋不住火,想不到竟也隱忍了下來。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今日小心伺候著姨娘,有別的事,再來回我。” 祈男麵上淡淡地道。
金香有些納悶,小姐怎麼這麼風清雲淡似的?不過她也不便多問,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
玉梭接過祈男手中剪好的花樣,原來是雙蝶穿花,蝴蝶是大紅點金箋的,花倒是一株細長的白玉蘭,高麗箋的,又白又滑,纖弱可人。
“好漂亮!小姐如何想來?這顏色配得也好,紅得似火,點上金愈發鮮明,花兒倒是淡雅,卻也襯托得雙蝶馳驟爭先,活靈生動!”
玉梭的話,讓祈男不覺抿嘴一笑,本來沉到穀底的心情又有些蕩漾起來的意思:“小丫頭,馬屁拍得不錯,幾日不見,功力大漲嘛!”
玉梭立刻紅臉,嘟起嘴來丟下花樣:“小姐又來!奴婢雖年小,到底比小姐大些,怎麼總叫小丫頭?馬屁奴婢也是不會的,不過實話實說罷了!”
祈男嘿嘿地笑了起來,但凡馬屁,總說是實話,不然哪有人信呢?
不過千穿萬穿,馬屁總是不穿,即便被拍的人知道是虛假奉承,卻也總會甘之若怡的接受下來。
“好吧好吧,好玉姐姐,” 祈男笑嘻嘻地問:“玉姐姐想些什麼了?看我這裏有沒有?若有,也賞玉姐姐個開心!”
玉梭嗔她一眼:“小姐倒還有心思玩笑!我是什麼也不要的,隻求小姐天天過得順心,別總跟這些日子似的,就哦米拖佛了!”
話一出口,玉梭立刻後悔。可惜說出去的話便如潑出去的水,隻得提起小心來瞥了祈男一眼,不想對方臉上,依舊笑意盈盈。
“人生總有起落,高潮之後必有低穀,這算什麼?這點子小事還難不倒我,若不然,也不是我蘇九小姐了!” 祈男搬出前世老板不發獎金時的名言來,不過將最後的頭銜改成了自己而已。
玉梭聽得似懂非懂,什麼叫高潮低穀?不太明白。不過信得過九小姐就行了。經過這幾日暗中觀察,玉梭還真有些相信,蘇家的這位九小姐,是有些過人之資的。
“你這就去園子裏逛一圈,” 玩笑開守了,祈男黑曜石般的眸子定了一定,正色吩咐玉梭道:“隨便送些什麼東西去二小姐院裏,路過後樓時看看,誰在那裏。”
玉梭心領神會,卻也微微有些吃驚。她知道祈男的厲害,卻沒想到,九小姐的動作如此之快。
“記得還有兩瓶橘蜜漬的桃脯,是舊年胖師傅領著做出來的,奴婢這就取去!”玉梭抽身向外,走到一半,突然回頭。
祈男不解地看著她:“嗯?”
“九小姐,從前都是我護著領著九小姐,可現在卻總覺得,是九小姐做了咱們院裏的主心骨了。”玉梭輕輕吐出這句話來,臉上似有寬慰,又似有隱憂。
祈男一怔,眉心先隻倏地凝住,過後卻突然展顏一笑:“從前我不過不願伸手罷了,現在麼,就叫你們看看我的本事!”
玉梭也笑了,心裏鬆快許多,抬腳邁過了眼前高高的門檻,衣袂帶風,腳步不自覺的輕快起來。
祈男卻正相反,臉色漸漸凝重起來,抱臂斜靠在雕花窗前,眼底閃過一道幽冷銳光,視線落在那一雙鮮紅如血的彩蝶上。
午飯前,玉梭回來了,氣息不穩,喘息連連,臉兒也奔出耀眼的靨紅來。
“回來了?”祈男正在裏間窗前畫著什麼,聽見外頭聲音便知是她,頭也不抬,問了一句。
玉梭直跑到祈男身後,氣也出不勻地就開了口:“九小姐,真正是巧了,古話說得好,無巧不成書。。。”
祈男放下剪刀,轉身過來,直直伸出一根手指來,慢慢豎到了玉梭臉前。玉梭噎住了,一口氣正升到一半,上不得下不去,差點噎出白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