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重重點頭:“很好,原來你很懂得這個道理!後麵呢!”
“婦人賢不賢全在聲音高低、語言多寡,中分聲低即是賢,高即不賢。言寡即是賢,多即不賢。就令訓責己身婢仆,響尚不雅,說得有道理話,多亦取厭,況其他耶。” 祈鸞眼裏已有水霧,自打定親之後,她已有大半年沒在太太麵前如此受辱了,不想將出門時,晚節不保。
“既然如此,剛才又為何如此大聲!”太太一掌拍在身邊小幾上:“明知我在屋裏說話,還在外頭鬼祟談論,這也罷了,且還大聲喧嘩!你將出閣,到了人家若還如此,將來如何長我蘇家臉麵?不辱門楣?!”
太太的火氣真是說來就來,此時柳眉倒豎,星眼圓瞪的模樣,真正與昨兒在宋夫人麵前那隻軟毛波斯貓相去甚遠,簡直不似同一個人。
祈鸞垂了頭,不敢吱聲,祈淩更是嚇得手足冰涼,沒想到帶累得對方如此。
“罰你將新婦譜抄寫百遍,待老爺回來後交於他老人家親審!”太太發話下去,祈鸞終於忍不住,抽出帕子來,捂了臉低低抽泣。
太太依舊冷眼看她,哼了一聲之後方看祈淩:“你也不小了,就不能長進些!眼見你六妹妹都 落下紅定了,隻你和四丫頭,還整日隻得呆吃呆玩,沒有本事就該好好學學有本事的人樣!就老實些也比裝腔作勢的強!”
最後一句直接打中祈鸞心窩,當了眾人麵,這一回幾乎丟盡了她前麵所有,在太太麵前積攢下來的麵子榮耀,因此她愈發哽咽難抬。
太太的火氣這才略消了些。
祈男與祈纓借於幾上捧茶時,不覺對視一眼,祈纓眼中甚為得意,正為出了剛才一口悶氣,祈男卻有些黯然。
隻因她心裏明白,太太的癖性便是如此,誰對她有利,她便傾向於誰。昨兒是祈鸞,今兒是祈纓和自己,明兒呢?
當自己所有價值被利用一空時,太太便會如棄履一般對待,一點兒往日情誼不講的。
這園裏真真冷口冷心的人,卻是麵前這位,正對了自己微微含笑的,蘇二太太。
“男兒,田三太太昨兒特意對我幾回誇你,說長得好,又會說話會行事,雖有些魯莽,到底年紀不小,也不礙事。”太太換上笑臉:“我雖沒得回應,心裏卻也高興。”
沒得回應的意思就是,祈男是將入宮的人,田家再示好,也是無用。
祈男愈發黯然,隻覺得自己跟一塊肉似的,被人隨意在案板上檢來看去,心裏覺得十分不自在,麵上還不得不陪笑回應:“太太和田家太太過譽了,女兒當不起。”
吳媽媽從旁湊趣:“就這九小姐就當不起了,後頭還有天大的喜事呢!”
太太瞄了她一眼,吳媽媽忙掩口笑著出去了。
“傳飯吧!”太太吩咐下去,玳瑁忙上來回道:“請這裏妹妹們哪位幫我一幫,廚房裏有二個小丫頭今兒告病出去了,因此短了人手。”
玉梭趕在所有人前頭應了出來:“我來我來!姐姐有事隻管吩咐我!”
於是玳瑁帶了她下去,一時擺上飯來,太太見有新鮮的菱粉桂花糕,又有雞頭米細粥,便輕笑道:“竟是這個時節了?原來夏天已過了大半。”
齊媽媽跟著玳瑁們進來,聽見這話忙湊上來笑道:“可不是?中秋將至,想必老爺也快到家了吧?”
提起這事來,太太嘴角便情不自禁微微上揚:“才接到驛站來報,說就三五天的事了。”
齊媽媽喲了一聲,即刻對著太太跪了下去:“恭喜太太,今年中秋可過個團圓節了!”
太太眉梢眼角都是喜氣,卻故意鼓了腮幫子道:“這有什麼喜的?眼前二丫頭就要出閣,這是一樁大事,六丫頭那頭且要張羅著相親,測良辰吉日,選定婚期,還有後頭,”看著祈男笑道:“一樁樁都是大事,哪一件少得了我料理?想想身子便乏了!”
齊媽媽自然又是好一通恭維,直將太太說得心眼俱開,方才停口。
祈男心知這媽媽必是為她兒子求情來了,要不然會如些賣力地吆喝獻媚?平日裏也不見此這麼巧舌如簧。
正這樣想著,突然聽見祈纓湊近她耳邊低低地道:“妹妹,這倒是個好機會,齊媽媽是太太身邊極信得過用得著的人,不如妹妹替她美言幾句,太太其實有心放過此事,不過等個台階下罷了。若不是二姐姐剛才在太太麵前沒臉,如今隻怕她已經開口替那婆子求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