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3 / 3)

當時托人弄病房的是陳湛北他媽媽的初中同學,二院的一個行政副院長,聽倆人說明來意之後,人家特地叫了婦科主任帶著病例到樓上。

因為有幾個月了,翻了好一會兒才查到顧衿的就診記錄。

婦科主任想起來了。“車禍進來直接急救的,我有印象,一個很年輕的姑娘。”

陳湛北急忙應和,“對對對,就是她。”

“那就沒錯了,這不寫著呢嗎,人工流產,我做的手術,三十七天意外性終止妊娠。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當時在手術台上還求我呢,說孩子能不能保住,關鍵當時情況很明朗,送來的時候就不行了。”

副院長問,“湛北,這是你女朋友?還是背著你媽在外頭又鬧出了什麼花邊新聞?”

陳湛北沒心思開玩笑,跟人家道了謝就蔫蔫的走出來了,旁政站在門口,不發一言。

“哥?”

陳湛北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撓撓頭。“這事兒怪我,當初情況太亂了,誰也沒想到顧衿傷那麼重,我就尋思著趕緊找病房讓她住進去,別的也沒多問……”

“不怪你。”旁政沙啞開口,拍拍他的肩膀。“怪我。”

“哥……”

旁政一個人走遠了,他走出醫院,上了車,無意識摩挲著方向盤,他想起哪天車禍是她趴在那裏睜著黑漆漆眼睛望著他的樣子。

他拉她下車,她掙紮,然後鎖上車門。

他當時真氣瘋了,氣她不拿自己生命當回事兒,氣她跟蹤自己,氣她那麼魯莽發了瘋似的想要撞人,見她還有力氣跟他鬧別扭,他以為她沒事,於是他扔下她。

他把她給扔在車裏了。

很難想象她趴在車裏一個人等著保險公司和救護車的樣子。

大概車裏太悶了,旁政覺著自己喘不上氣,他降下車窗,胸口依然發悶。那幾天晚上他連續失眠,隻要一合上眼,顧衿睜眼隔著車窗望他的樣子就跳出來。

他忽然醒悟了她為什麼要走。

不是想躲開他,也並非不想繼續和自己的這頓婚姻。而是她在用自我放逐的這種方式懲罰她自己。

天光漸亮,遠處荒野盡頭升起暗金色光芒。

“顧衿,看我現在這樣,你是不是特得意。”

顧衿搖頭,狠狠搖頭。

旁政長長歎氣,“你用這種方式懲罰你自己,也是變著法的在折磨我。”

“以前總覺著自己離死特遠,連送老爺子走的時候我都沒考慮過自己可能也有那麼一天,但是昨天被海卷起去的時候,我是真害怕了。”

“我怕我死了你跟別人跑了,顧衿,我大老遠過來找你,不是想讓你得到自我救贖,不是想讓你放下過去,那些都是屁話,我回來,他們說你跳海了,我當時就想,不管你撈出來是生是死,我都跟著。”

顧衿嗚咽,旁政摸著她通紅的眼睛,妥協似的,認命。

“咱倆把孩子的事兒忘了行嗎。”

“你說過,你相信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從頭來過的機會。”

“顧衿,我相信我們也一定有從頭來過的機會。”

太陽徹底從遠處升起來。

兩人眼前忽然閃回了很多很多幀畫麵。

那個盛夏傍晚,他說你好,我是旁政。

那個五一假期,她挽著他的手,穿著婚紗,心懷忐忑的看他把吻落在她的唇角。

那個不算甜蜜的蜜月,他摟著她,睡得昏昏沉沉,他說,你別鬧。

她搬進他的家,和他養了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她未經他允許扔掉他的地毯鋪上一整麵的飛行棋,他和她在那塊棋板上接吻;她和他在家裏的沙發上,在床上,在他公司的休息室裏做br愛;她說旁政,你不要占我便宜。

原來,她和他之間竟然有那麼多無法割舍的過去。

隔著千山萬水,顧衿望著旁政的眼睛,聽見自己心裏咚的一聲,落了歸處。

顧衿站起來指著遠方,手指向東,那是家的方向。

她臉上被朝陽鍍上一層金色餘暉,她說。

“旁政,今天,又是一個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