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他沒見過她最好的時候，沒擁有過她最好的樣子？
他解氣又得意的想，雖然很多年前的顧衿他沒見過，但是他現在有的這些，傅安常之後的很多年，甚至是一輩子也看不到。
…………
隔天。
顧衿和旁政去墓地看了旁老爺子。
已近初秋，顧衿穿著深綠色的風衣，半跪在老爺子的墓地前幫他把墓碑上的落葉拂掉。她給老頭倒他最愛喝的酒，買了他生前最愛吃的福順齋的點心。
驢打滾，福祿餅，綠豆糕。
她點上一炷香，扭頭看旁政。“你走開一點行嗎？”
知道她是有話跟老爺子說，旁政叼著煙，沉默走遠了。
墓碑上的照片還是老爺子年輕時穿軍裝的樣子。顧衿上了香，開始小聲跟老爺子聊起天來。
“爺爺，當初送您走的時候我不在身邊，您別怪我。”
“您放心，以後我會好好和旁政在一起，會好好照顧他，照顧他的爸爸媽媽。我會努力做個好妻子，好兒媳。”
顧衿低著頭，旁政隔得遠，也聽不清她說什麼，過了好半天，她從墓園裏走出來主動牽起他的手往外走。
“走吧。”
旁政被她拉著，懶懶的。“去哪兒啊？”
顧衿笑眯眯的，“去找份新工作，開始新人生。”
“然後呢？”
“然後去北京，看看爸媽。”
“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要去看白露。”
“還有呢？”
“然後……”
“然後要給你生猴子，生很多很多小猴子。”
“然後呢？”
“然後要和你長命百歲，健健康康。”
旁政終於笑了，他回握住顧衿，兩個人的身影在一片柏樹林中漸行漸遠。
他這半生，雖風雨無欺，衣食無憂，可卻隻幸，得了一個顧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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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旁出生的那天，已經是爸爸媽媽從非洲回來的第二年夏末了。
顧衿懷孕的時候吃了很多苦，孕婦該有的那些病症她一樣都不落，起初是三個月厲害的孕吐，後來是雙腿浮腫，好不容易捱過了那段時期，腫消了，也不吐了，她又得了貧血。薄薄的身板兒，除了肚子鼓起來以外，別的地方一點都沒見胖。
旁政心疼她，幹脆連班也不讓她上了，每天就在家裏養著。
旁夫人把旁磊一個人扔在北京，帶著家裏的阿姨過來B市專門照顧兒媳，馮若萍也會隔日就來看看女兒，給她做一些阿姨不會做的家常菜，親手縫製一些小孩子需要的小棉衣小背心。
這下，顧衿成了旁家重點保護動物。
從開始懷孕到產檢，一直都是旁夫人安排在海軍總院的，顧衿八個月去做檢查的時候，醫生在B超前頭笑著寬慰她。
“孕期都是這樣的，多多少少身體狀況都會發生變化，現在你吃的這些苦，都是肚子裏這個小東西在享福呢。”
超聲屏幕上，黑漆漆的一團，顧衿依稀能辨認出來小家夥的輪廓，大夫給她指，哪裏是腦瓜，哪裏是腳丫。
晚上顧衿回家，旁政陪著她在小區院子裏散步。盛夏，晚上氣候悶熱，她穿著長裙和平底的散步鞋，走著走著，顧衿不動了。
“怎麼了？”旁政緊張停下來，下意識去褲兜裏摸車鑰匙。
顧衿笑眯眯拉過他的手，隔著一層棉紗，放在她鼓鼓的肚皮上。
等了幾秒，旁政明白了，她是讓他感受胎動。
那一處小小的鼓動，細微，卻帶著奇妙的生命力一直傳到你心底，讓人覺得非常神奇。旁政覺護著顧衿往前走，感慨道。
“日子過的真快，一不留神，都當爹了。”
他摸了摸顧衿的肚子，“你說我跟它說話它到底能不能聽見？”
顧衿點頭，“能吧，醫生說它是有記憶的，你常常跟它交流，它對你的聲音熟悉，就會有感覺。”
旁政牽著顧衿的手，還真蹲下來一本正經的跟它交流。顧衿被他逗笑，拉他起來。
“預產期在八月末，你跟爸商量一下，要不要提前給寶寶取個名字？”
旁政想了想，斟酌著。
“這事我一直沒跟你說，老爺子走之前曾經跟媽他們說起過，想著你有了孩子之後給取個名兒，一開始誰也沒放在心上，後來在家裏整理他遺物的時候，才發現老頭兒平常練字那本裏麵，真寫了一個。”
顧衿眼神亮晶晶的看著旁政，“是什麼？”
“旁澤。”
說完，旁政怕顧衿不高興，趕緊跟了兩句。“老爺子說澤這個字兒聽著大氣，也省事，男孩女孩都能用，他也沒讀過什麼書，腦子裏的東西都是四五十年代裏先生私塾教的四書五經，你要是不喜歡……回頭我再想。”
澤。
與水有關，澤被天下。
顧衿明白爺爺的意思了。
他和大海打了一輩子交道，已經深深根植了軍人的那一身正氣風骨，旁政當初沒能當兵一直是老爺子心裏一個遺憾，他取這個名字，一部分也能代表老人家對這個尚未見麵小家夥的一個祝願和希望。
顧衿心裏不是滋味兒，當年爺爺去世沒能見到最後一麵的愧疚再度湧上心頭，她垂眼不說話，半天才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的。
“喜歡。”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朝旁政燦然一笑。“就叫旁澤。”
旁政抓著顧衿的手在嘴唇邊蹭了蹭，眼中有感激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