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集結起來攻擊被地靈氣環繞的時陵光,甚至還有人試圖去搶奪時陵光懷裏的左曜。
隻聽一聲霹靂巨響,環繞在時陵光身邊的靈氣屏障四分五裂,億萬道金色光芒從那裂縫中迸射,一股足以扭轉陰陽顛倒乾坤的浩然力量突然出現,瞬間便如摧枯拉朽般摧毀了方圓百裏內所有修為在魔神之下的魔修。
金光轉黯後,所有人才勉強看清楚那光芒中發生的一切。
時陵光身披金光立在中間,雙手依舊將左曜緊緊抱住。
隻一瞬間,玄焱發現自己麾下的千萬魔將便隻剩下幾十個自太古之初便跟隨自己的魔神大將,其餘的手下竟然悉數被時陵光滅得灰都不剩。
除了他之外,其餘幾名域主也都齊齊惱怒,不等招呼便自各處紛紛襲向時陵光去。
時陵光在吸收了浩然的地靈氣之後,實力已經有準神修為,隻是卻根本不是這群存在了億萬年的魔神的對手。
不過幾個回合,毫無意識僅憑本能心動的時陵光也渾身浴血跪倒在地。
他的背上插著數根黑色煉魂旗,整個人弓著寬闊的背脊擋住了那幾名魔神泄憤的攻擊,左曜的臉上濺落了幾滴屬於他的血,身體卻沒有再添半分傷痕。
時陵光的意識逐漸模糊,他的雙手撐在地麵,癡迷地看著左曜那張美到不屬於人間的麵孔。
他的師尊,他的信仰,他的命。
“師尊,等等我。”時陵光艱難地拔出穿透自己胳膊肘的煉魂旗,心翼翼地把濺落在左曜臉頰上的那幾滴鮮血擦拭幹淨,就像是嗬護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那般仔細,“輪回路上我一個人會害怕,你舍不得留下我一個人的對不對?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的,你一定要等等我。”
然而,左曜的元魂都已經被徹底摧毀,哪裏還有什麼來世?
沒有師尊的來世,他要來何用?
遠處,璿音像是在哭喊著什麼,但是她的聲音仿佛與時陵光相隔了一個世界,時陵光不想去辨認她到底在什麼。
虛空之中,突然傳來一聲輕笑,那笑聲縹緲虛無卻又真真切切,像是在嘲諷著人間的荒唐,又像是在嗤笑這情愛的盲目。
一柄通體纏繞著黑色電光的長槍以碎裂虛空的速度瞄準了時陵光的後腦飛去。
時陵光聽得見身後的動靜,他卻不想躲了。
他閉上眼睛,最後一次吻在了左曜那張冰涼的唇上,終於有一滴淚順著他挺直的鼻觸滴落在師尊的臉上。
然而這回,再也不會有人為他溫柔地擦去眼淚了。
預期的疼痛卻遲遲不來。
時陵光猛然睜開眼睛,卻看到左曜竟然睜開了雙眼,他的左手繞過時陵光的頭穩穩地抓住了玄焱扔出的那柄足以摧毀整座九幽城的長槍。
左曜的雙眼仿佛是浩渺無垠的宇宙,裏麵裝著億萬星辰,藏著萬千塵世,教人一看便不由自主地淪陷進去。
然而,那雙比夜空還深邃的眼睛裏唯獨不帶半分感情。
他冷眼掃過還趴在自己身上的時陵光,緩緩站起身來。
此時,一柄不甚起眼的銀白色長劍從九霄之上緩緩落下。
長劍每落下一寸,在場的人便察覺空氣中的威壓更增一分,及至那柄長劍落在左曜掌中之時,修為較低的仙人、人修已經全部都被威壓壓迫得趴在地麵無法動彈。
因為這一人一劍,整個人界都顫抖了起來。
沒有任何華美絢麗的霞光寶色,樸拙得就像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劍修。然而這一人一劍散發出來的強悍威壓,卻足以將在場六名在人界興風作浪的魔神穩穩地壓製住。
玄焱等人更是麵色狂變,甚至失態地叫喊起來:“怎麼怎麼會是他!”
那個,神界最強戰力,那個誕生於開辟地之前的上古神靈,也是所有魔神不願提及的夢魘——曜神君!
“師尊”時陵光抬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師尊他,真的活過來了!
隻是左曜卻並未多看他一眼,手執長劍徑直落在了玄焱對麵。
讓玄焱絕望的是,又有十幾道他並不陌生的氣息降臨人界。
如果對方的人數與他們相當,玄焱倒也不懼。
然而如今,下界的神祇數量明顯多於他們的人,是戰是撤,他一時拿不準主意,便回頭打算征詢玄淵的意見。
然而當玄焱一回頭,才發現玄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與他一同消失不見的,還有生域的大批魔修。
玄焱這才反應過來:“臥槽,玄淵那廝坑我!”
左曜把手中的魔器扔給玄焱,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自己胸前已經愈合的傷口,看著玄焱的眼神就像在看著一個死人。
不等在場的所有人回過神來,那群魔修與左曜的身影都消失不見了。
時陵光呆呆地坐在原地,望著左曜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雙手。
“師弟”璿音和溫景行兩人終於能靠近時陵光了。
時陵光依舊陷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自拔。
當初師尊雖然因為與神血相融的緣故而對他的記憶不多,但好歹也對他有些印象。
但是,剛才左曜睜開眼看著他的眼神,卻像是完全在看一個不曾見過的陌生人。
那樣淡漠清冷的眼神,讓他比死了還難受。
神與魔的戰爭,勝負明了。
當屬於魔修的氣息徹底地消失在了人界,時陵光再一次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站起來,他一眼就看到了位列在那群神祇之中的左曜。
然而,那群神祇毫不停留地往無垠的穹宇飛去。
師尊,師尊他就要這樣離開麼?
時陵光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他立刻調動起體內所有的靈氣飛快地追上了那群在他眼中越來越的神祇,同時口中不停地呼喊著‘師尊~’,盼望著左曜能慢一些,再慢一些,至少能讓他多看一眼。
在他的呼喊聲中,左曜果然停了下來。
時陵光心中一陣激動,差點兒連飛行的狀態都維持不住。
“師尊,您,您這是要去哪兒?”時陵光明知道左曜要與那群神靈去哪兒,卻依舊不死心地追問。
左曜淡然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一粒塵埃:“你不要再追上來了,我不是你的師尊。”
“師尊,你是不是忘了我?我是陵光啊,我、我是你的弟子啊,我我還是你的道侶,你記得的吧?你以前會手把手的教我練劍,你還教我背劍訣。‘身為神氣之窟宅,神氣若存,身康力健;神氣若散,身乃死焉。’(注1)這是你教我的,你還記得嗎?”時陵光手足無措地看著左曜,語無倫次地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話。
左曜依舊無動於衷地望著他。
“對了,還有,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的。你過,你不知道怎麼去愛,你你會去學。明明都是你自己答應我的,你怎麼可以忘記,怎麼可以話不算數?”
時陵光著,聲音逐漸哽咽起來,卻依舊拚命地回憶著兩人相處的細節,試圖用那些隻有他一個人記得的回憶來證明兩人之間是存在著聯係的,“師尊,你以前對我很好的,怕我吃不慣山上的飯菜,你就親自下廚去做飯;因為我騙人我認床,你就每晚上都抱著我睡;你還會給我唱歌你現在怎麼舍得讓我的心這麼疼呀,我都快疼的要死了。你以前不會讓我這樣難過的”
左曜看了他一眼,對於時陵光所的話毫無印象,他毫不猶豫地化為一道銀色玄光消失在際。
時陵光還要再追上去,卻突然被一名高大俊美的銀發神祇攔住。
那名神靈冷漠地看著時陵光:“曜是活了億萬年的神靈,他在人界的這四十幾年就連滄海一粟都算不上,你明白麼?這段在人界的回憶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不會的,師尊答應過我的,他親口答應我的,他願意為了我學著去愛人,我能感覺得到,他學會了,他也愛我。”時陵光惡狠狠地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神祇,隨後卻是一愣,“四十多年,你怎麼知道”
師尊前世今生加在一起,的確是在人間渡過了四十多年的時光。
“愚蠢的人類。”銀發神祇高高在上地注視著時陵光,盡管被冒犯他依舊毫不在意,就像是自己華麗的長袍間落下了一粒不起眼的灰塵,他依舊保持著身為神祇的高傲清貴,“既然你想知道,我幹脆就讓你徹底死心吧。曜下界輪回,不過是他為了三界背負了一段因果,下界了卻這段塵緣而已。你們的重生,都是吾使用溯元神術的結果,助他渡劫罷了。如今三界的大劫已過,他以後永遠都不會再入輪回了,你也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他了,明白麼?”
“不,你讓開。”時陵光心神大亂,根本聽不進去眼前銀發神祇的話,一心隻想要追上已經消失不見的左曜。見銀發神祇擋在他麵前,時陵光猛地一揮衣袖就要將他推開。
“你的修為乃是巫族取巧所為,原非你所有,既然取之餘地,就還之於地吧。”銀發神祇巋然不動,然而當他一還手,時陵光便再無還手之力,被他一掌重重地拍下九霄,而時陵光體內那股足以毀滅地的浩然靈力,也隨之重回地之間。
時陵光重重地摔落在地麵,一雙眼睛卻睜得大大地望向穹深處。
他的師尊,在那裏。
作者有話要:注1:出自《太清存神練氣銘五時七候訣》,唐代孫思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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