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起雲湧 第五十五章 覓封侯(下)(2 / 3)

除夕這日,又由巧欣邀來嶽珣和若翽,合夥做了一頓年夜飯。嶽珣單做了魚湯,若翽則捏了一盆奇形怪狀的“圓子”,其餘菜肴由巧欣操刀。

吃年夜飯時,昭暮隻當陪著吃頓大餐,璿玉卻心生感慨,未開席已先飲三杯。寧泉見菜肴色香俱全,鮮美可口。方知自己這位小妻子還是一位“巧婦”,看著她抬了抬酒杯,陪璿玉喝下三杯,心中滿是溺愛。

若翽早吩咐管事備下煙花爆竹,她也學著做了幾個。守夜時分,一眾丫鬟小廝在湖邊燃放煙火,六人則坐在樹屋觀看。若翽眼見都城上紅光耀天,市麵上的煙火卻不夠響亮,於是吩咐小廝:“抬我做的煙火出來!”

小廝應聲抬出一隻木桶大的“煙花”,開封點燃,流火衝天,“嗤——”一聲長嘯,火花綻放,映燃半邊天空。轟然爆裂,震驚百裏,響徹雲霄。

丫鬟小廝們看得失神,璿玉卻問若翽:“我的小姑奶奶,你這煙花怎麼做的!”

若翽嘻嘻的笑:“我見庫裏有多的‘火陽砂’和‘瑩粉’,就拿來用咯!”又是幾聲急響,煙花綻放,姹紫嫣紅。或如繁星隕落,在地上散成星火。或似箭陣破空,直衝鬥牛。又或似龍遊雲端,或似鳳舞九天,或似天馬狂奔,或似猛虎飛襲。端是花團錦簇,五光十色,卻一響而散。

巧欣拉寧泉到一旁說話:“侯爺怎麼一籌莫展!”

寧泉睃了璿玉一眼,悄聲說:“他出生貧苦,成道艱難。或許有什麼難言之苦,每年過年時都在閉關。”

巧欣饒有興致,追著他問:“你呢?”

“我是由師傅養大的!”巧欣等著聽下文,卻見寧泉不想多說。才知人們對陌生人總有所保留,自己還沒有和他說心裏話的情分,於是不再多問,卻率先訴說:“家裏兄弟姐妹一大堆,臘八時內府也賜下‘臘八粥’。父親則分出大頭,先率族中男丁供奉祠堂,再分到各房。一房分都不到一海碗,大家還爭搶著吃呢!我們姑娘家則泡‘臘八蒜’,除夕取出來時,像玉石翡翠一樣,又好看又爽口!想今年也有,初二回去嚐嚐?”但見寧泉毫無談興,也不再多說,隻默默地站在他身邊。沉默半晌,隻聽寧泉忽然說:“山上師兄弟姐妹多,倒也熱鬧!”語聲飄忽,短短一句,再無下文。

除夕守歲,眾人待到子時,合府仆役前來賀歲。若翽早讓百靈備下一筐金錁子,賀歲聲中,金屬相擊,嘩啦啦響成一片。璿玉又親自煉製了清心明神的桃符,隨手賞給眾人。一時間賀詞入海,謝聲如潮。

初一大朝,璿玉既沒閉關,隻得和若翽按品著裝。一個穿紫袍金帶,一個穿留仙紅裙,分別往“領主府”和“內府”朝賀,又向閥閱世家投下名帖,附上賀詞。下午則約寧泉去拜會諸路散仙,他帶了若翽,寧泉也隻得帶上巧欣。

散仙們多是高堂白發,兒女雙全。見了璿玉都打趣他:“道友在朝風光,又能超凡入聖,當真是修為通神,可喜可賀!”巧欣和老怪物們說不上話,隻好和若翽去見一眾夫人小姐。互贈禮物,說笑寒暄,倒混了個臉熟。

初二回娘家,初三走舅家,寧泉和巧欣連去了兩天“鎮海侯府”。到了初五這日,閥閱世家和散仙高人又紛紛下帖回訪。或帶家眷來偷閑半日,或喝盞熱茶就走。若翽和巧欣送往迎來,一直忙到初十。

璿玉在府中過完元宵佳節,又和若翽、昭暮、寧泉、嶽珣往“炎礁島”煉器。巧欣采辦材料,知道了府中的進項和出項,若翽才讓她代理庶務。

但凡逢年過節,不但有世家夫人小姐過府走動,還有散仙家族贈送禮物。禮尚往來,若翽、巧欣又和幾個“老怪物”膝下“嬌嬌女”打得火熱。

這年春暖花開時,又到了“桃花節”上。璿玉在家休息,百靈忽然奉上“拜帖”:“老爺!‘明晶真人’來訪!”

“快請!”璿玉脫口而出,又吩咐百靈:“我親自去迎!你通知‘寧二愣子’!”

璿玉心念微動,乘雲出府,隻見雲端正立著一人。這人頭戴七彩羽冠,身穿雲紋鶴氅。迎風獨立,鶴發童顏。神采飄逸,頗具錚骨,正是明晶真人。他微笑迎上:“貴客造訪,幸何如之!”直迎回內院樹屋。

寧泉已到客廳等候,見二人進來,也起身迎上。三人噓寒問暖,相互見過。明晶真人待奉茶丫鬟告退,臉色隨著沉下,質問璿玉:“李小子,你要給老夫一個交代!”

二人微微一怔,璿玉也斂了笑容,凝視明晶真人,反問他:“交代什麼?”

“哼!”明晶真人輕哼一聲,冷冷地說:“鍾老怪上門就給了我一頓排揎,說我那‘汐菱’孫女挑唆他們家‘溶姐兒’不學無術,整個人變得神神叨叨,鬧得府邸不寧!我仔細問了‘汐菱’,就是你們家‘翽姐兒’教的!”

“捉賊拿贓,捉奸捉雙!”璿玉不住好笑:“明晶老鬼,說話可得有憑有據,憑什麼說是我們家‘翽姐兒’!”

明晶真人輕哼一聲:“那就叫她來,老夫當麵問她!”

璿玉當場喚來百靈:“去!請大小姐過來!”

百靈應聲下去,片刻後又顫巍巍折回客廳稟報:“老爺!府裏沒有找到,也不曾聽說出府!” 寧泉暗皺眉頭,隻怕這裏麵也有巧欣一份。

“那老夫來找!”明晶真人撚須微笑:“實不相瞞,老夫就是跟著汐菱丫頭來的。”

璿玉搖頭苦笑,伸手相請:“煩請真人!”

明晶真人當仁不讓,拂袖起身,出門後騰雲而起。璿玉和寧泉也收斂了氣息,跟著飛到樹林後一片山石上空,卻見明晶真人淩空駐立,抬手指了指下方亂石。

亂石林是天然遺留,石間雜叢叢生,離正屋又遠,平日人跡罕至。璿玉凝神感應,果然發現石腹中藏著幾人,非但有若翽和汐菱,巧欣和溶姐兒。又聽鶯聲燕語,玉石相擊,玲玲脆響,顯得十分歡快。他不住眨了眨雙眼,試著詢問:“這兩個丫頭什麼時候來的,聽這陣勢,是在推牌九?”

寧泉也察覺到下方動靜,止不住皺眉。明晶真人搖頭輕歎:“幾個丫頭趁我閉關,在我家裏開了幾處秘洞,我還逮到她們一次,牌九、骨牌、骰子、白酒都有,簡直不像話!”他輕哼一聲,接著說:“我們家汐菱可招了,那骨牌、牌九,就是你們家‘翽姐兒’煉製的!”

璿玉的確送過若翽一副牌九,想起來頭都大了,忍不住輕拍腦門,卻打趣寧泉:“這不就是基地嗎?話往前說,咱小時候也玩過這出,你呢?”

寧泉也想揭過事情,再關起門說,於是點頭附和:“不錯,小時候也在師門後山搭過基地,當時恨不得把心也裝在裏麵,想起來還真懷戀!”

“哎呀呀!二位道友!”明晶真人搖頭苦笑:“實不相瞞,老夫小時候也搭過基地,還被推舉為‘頭兒’呢!那也不過和發小睡個午覺說說話。”說著滿臉苦澀,指著下方抱怨:“哪像她們這樣,簡直不像話!”他輕歎一聲:“老實說,看見她們有這般情分,老夫心裏也寬慰。可咱們走了多少彎路,才有今天。對她們苛責一些,不是也想她們少走彎路,比咱們走得更遠嗎?”話言至此,已是滿臉無奈。

三人說到童年和子女,頓覺親切不少。璿玉也有同感,就勸明晶真人:“真人息怒,咱們現在闖進去,不是讓孩子臉上掛不住嗎?滅火不成,反而加了瓢油,豈不白遭孩子記恨?塗生罅隙,不合算哪!”

“我們家‘菱姐兒’,資質又好,人又乖巧。平時斯斯文文的一個人,片塵不染,滴酒不沾!怎麼換個地方就......”明晶真人搖頭擺手,語重心長:“老夫過一天就是兩個半天,還有幾年好活?就盼著子孫爭氣!這番苦心,還請道友擔待呀!”

“自己的孩子不好,總以為是別人的孩子帶壞了!”這番苦心,璿玉頗能理解,又勸明晶真人:“怒傷肝、思傷脾,憂傷肺,道友且先放寬心思。不是說‘不癡不聾,不做阿家阿翁’嗎?不如道友先回,就裝什麼都不知道。等我治好了‘翽姐兒’,再給道友遞個信,道友也好照方抓藥!”

“老夫沒心思再坐!”明晶真人拱手告辭:“讓二位道友費神了!”璿玉也沒挽留,和寧泉送他出門,又步行返回內院。寧泉輕歎一聲:“抱歉!李兄不必為難,‘翽姐兒’還是個黃毛丫頭,怎麼會知道牌九和骨牌。定是拙荊惹的禍,我會給李兄一個交代!”

“實不相瞞,還是我教‘翽姐兒’推牌九的!”璿玉不住好笑,見寧泉微微動容,接著說:“什麼大不了的事,弄得明晶老頭如喪考妣,真是愚不可及!”

“怎麼!”寧泉微覺錯愕,看著璿玉問:“李兄打算怎麼辦?”

璿玉哈哈大笑:“怎麼辦?該幹什麼,還幹什麼!你我人生在世,豈非在用‘青春’賭‘明天’?”又問寧泉:“瞧你這副臉色,還準備回去打老婆嗎?”又告誡寧泉:“雖說‘打是情,罵是愛’,但你別弄錯了,老婆打你時才算!”

“哼!”寧泉心火難消,憤憤不平:“堂堂修道中人,學得和市井婦人一樣打骨牌,成何體統!”

璿玉忍不住笑他:“體統、體統!你可別忘了,成體統的人都死了。再說骨牌之道,博大精深,今晚到我那去,可不能讓孩子們小瞧了,你先贏了我再說!”

寧泉猝然吸氣:“怎麼,李兄也會骨牌?”

璿玉怔怔地看著寧泉,笑著指他:“看你的反應,莫非也會?”兩個人哈哈大笑,忽見百靈飛身過來。寧泉又抹不開顏麵,先回了住處,百靈躬身稟報:“老爺,‘司空府.駟車庶長’來訪!”璿玉微微頜首,先去了客房。

若翽玩到傍晚才回樹屋,一眾丫鬟躬身行禮:“大小姐好!”

她微微頜首,又招來百靈問話:“老爺下午都幹了什麼?”隻因心有愧疚,語聲也恭誠得多。百靈一一說明,卻見若翽目光閃爍,臉色不好,不由問她:“小姐,你怎麼了?”

若翽輕輕搖頭,吩咐百靈端杯茶來,親自捧進書房,卻見璿玉正負手站在一張檀木大案前。春季日短,天色早暗。窗外木葉蕭蕭,廳中燈火柔和,顯得璿玉精神疲憊,身影黯然,使她不由喊了聲:“爹!”

一字入耳,震得璿玉身心皆顫。他緩緩轉過身來,見若翽正手捧熱茶,低眉順目,仍聲若蚊蚋:“爹,我錯了!”

璿玉樂得眉開眼笑,走上前接過茶水放下,又一把抱起若翽,笑著問她:“‘溶姐兒’和‘菱姐兒’都走了?”

若翽見他滿臉喜色,毫無怒意,也笑著點頭:“剛走!”轉眼卻見檀木大案上擺著一眾艦船模型。不多不少,整好四十艘,於是問他:“這是什麼?”

“這就是我‘第三十二艦隊’的戰艦!”璿玉又一籌莫展:“想不到我幾年不理事,‘司空府’還真將戰艦打造好了,讓我去交割驗收!”

若翽也覺意外:“這是好事呀!為什麼不高興!”

璿玉搖頭苦笑:“不算工匠和勤務,一支艦隊的滿員編製是一萬四千五百人。還有一個都督,一個都指揮使,四十個艦指揮使,幾百個總管。且不說每年兩百萬兩餉銀,光是來求這些出缺的人,就得踢破咱們府上的門檻。領主現在不收回艦隊,也是不想沾這個燙手山芋,而會讓我來擬一份名單,送到‘將軍府’再議。如果我沒猜錯,世子已經擬好一份親信名單,明天就會請我過府商議。如果處理不好,當我不聽話時,這支艦隊就是我的牢籠,各級將官就是我的獄卒。”他長歎一聲:“統而不能製,不如不統。不然一步踏錯,萬劫不複!”